“阿笑，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许多事，你不说我也不问。
但这些年你我一起经历了许多，当过乞丐，偷过东西，吃过腐肉……
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时候让我走，一定有着什么理由！
你……能说出来吗，这一次我想和你一起承当……”
柳依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楚一笑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嘴巴忍不住张了张。
但下一刻却又猛然闭上。
“阿笑……”
柳依的眼眶再次变得通红起来，带着几分乞求之色。
楚一笑的脸上变化几分，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柳依你知道吗，这些年里与你经历过的一切，是我这一生之中最为宝贵的回忆。
你知我，我也知你！
我知道我若不说，你是不会走的。”
楚一笑神色复杂地看着柳依，语气略带无奈。
“你说的对，我当过乞丐也当个小偷，还吃过腐肉……
但我楚一笑的脊梁从未曾弯过，向他人乞讨，我会仔细记下他的容貌，服饰，言语……记下我所能记下的一切。
待到有一日我一定会倾尽所能报答于他。
嘿，说起当小偷，我还记得那时，我们只是为了一张面饼，就被三个大汉，两个大娘围在一起打。
我记得我一边被打，还一边大叫着，我叫楚一笑，结果他们打得更狠了，而我就叫的越大声……
他们临走时还一脸怪异地看着我，嘴里嘟囔着，这是遇到了疯子，后来他们又丢给了我这个疯子几块热腾腾的大面饼……”
说到这楚一笑不禁笑出声来。
一旁的柳依似乎也是想起了此事，噗呲笑出声来。
“我之所以要叫出声来，是怕来日，再见到我时，他们会忘了我。
那时的我也在想，偷东西是该受到惩罚。
所以被他们打，我一点都不生气，这是我活该。
而吃腐肉，那是无奈之举，我的心中没有半分愧疚。
就算那块腐肉是……疑似人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还有那次……
最后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来到了天剑城。
我知道这里是商道汇聚之都，又靠近万兽之森，机缘无数。
所以我付出一切，在这里住了下来。
两年来，为了修炼资源，我当了小厮，为那些世家子弟东奔西跑，点头哈腰。
但我知道我的脊梁从不曾弯过，因为我从不向他们跪下向他们乞求，这一切都是我付出了努力才得到的。
但……”
楚一笑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起来。
“我今日弯下了脊梁，将我所剩无几的尊严，悉数出卖，我……乞求着一位大人物收下我，我甚至甘愿为其奴仆……最后我得到了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楚一笑仿佛失去了浑身的气力。
柳依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十分伤心地看着楚一笑。
一刻钟后，沉默了许久的小屋内再次发出声响。
“阿笑，我们一起走吧，忘了以前的所有，忘了天剑城……”
柳依的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恳求道。
“走，我往哪里走！？”
楚一笑仿佛被抽空了气力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
“十二年前，我楚家被灭门之日，我已然无处可走！”
楚一笑的脸上满是苦涩之意。
“阿笑，要不然……我们不报仇了……”
柳依有些迟疑道。
“怎么可能，一门三百一十九口的血仇，怎能不报！？
你可知道，每一日我都听到他们在夜夜悲鸣，凄厉的向我哭诉，问我为何还不为他们报仇！”
楚一笑双眼赤红，言语凄厉。
“阿笑，可是……”
柳依咬着发白的嘴唇，语气哀求道。
“没有可是！我心里的怒，心里的恨！纵然洗尽五湖四海也不能忘却！
那种无力的那种绝望你知道吗！？
我夜夜心里都涌现那日的场景！
血……满是血！
我颤抖着双手，我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在懦弱，我在恐惧，恐惧他们的力量！
我也在忍受，忍受心中那股能将我烧成灰烬的仇恨之火！
我要他们死！
无论做什么我都要他们去死！
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的生命！我的尊严！我的底线！
只要能帮我复仇，帮我得到力量，一切我都可出卖！
这就是我楚一笑！
你看清楚了吗！”
楚一笑面色狰狞的咆哮着。
柳依捂住嘴，流着泪，十分心疼地望着眼前男子。
“你走吧，离开我！越远越好！
我如今已然卖了自己仅有的东西，我害怕，害怕着有一日我连你也出卖了！”
楚一笑沙哑着声音说道。
更为重要的是，柳依一旦卷入这漩涡之中来，只怕有身死之危，不过楚一笑却不能说。
柳依只是流着泪，摇了摇头，她不能离开眼前的男子。
以前没有离开，现在更不会离开！
“你必须走！”
楚一笑忽然疯狂地咆哮起来，神经质地扯着柳依的手，拉着她向外走去。
“咦，似乎我赶上了一场好戏！”
赵钱温和地说道，迈入楚一笑的屋内。
楚一笑脸色一白，暗道来不及了，那位已经来了。
“这……这位少爷，能不能放过一笑？”
柳依望着气质卓然的赵钱，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抹去眼角的眼泪，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道。
第一眼，柳依就知道，赵钱就是楚一笑口中的大人物。
“这位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楚一笑可是自己找上我的，我可没有逼他。
这一切全靠他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可是谈不上什么放不放过的！”
赵钱忽然一乐，露出一丝微笑道。
“当然如果现在楚一笑不想跟随于我也可，我并不在意这些。”
赵钱的语气轻柔。
柳依听得此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阿笑，阿笑！你听见了这位少爷说的吗？快！快……”
急忙扯着楚一笑的衣襟。
楚一笑脸色一变，眼眶微红，指节捏得发白，嘴唇紧咬，看着柳依，沉默不语。
见此柳依，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阿笑，你为何不应……”
楚一笑依旧沉默。
几息后，柳依仿佛看到了楚一笑的决心，面露决绝。
“既然如此，那我就与阿笑你一同……”
柳依的话还未说完，楚一笑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面色忽地狰狞起来，极其粗暴地推着柳依。
“滚，给我滚！我这一生都不想看见你！”
“不，我不走！死也不走！爷爷死了！全部人都死了，就剩下我和你了……”
柳依咬着嘴角，眼中满是倔强。
楚一笑一愣。
下一刻，目光一狠。
啪！
柳依脸上出现了一个深红的掌印。
柳依看向楚一笑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他……可从未打过自己！
楚一笑颤抖着双手，面色决绝道。
“你柳依本是我楚家收留的孤儿，和我楚一笑更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此番我得到莫大机遇，可以重振我楚家门庭！
你……你这贱婢！如何敢阻我前途！
今日我楚一笑就和你柳依恩断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若违此誓！
就叫万般雷霆加诸我身，万劫不复！”
贱婢！恩断义绝！
柳依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她的心好疼好疼！
纵然楚家灭门之日，也不如这般心疼！
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神色复杂。
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带着些许悲伤，带着些许愤恨，带着些许……但更多的是那深深的绝望！
从有记忆开始，自己的命运就与楚家联系在了一起，与眼前之人深深纠缠在了一起。
可如今楚家亡了，现在自己最为重要的人，还要与自己恩断义绝。
这天地之大，自己的容身之所……还有吗？
柳依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她此刻只想离开那里，离开楚一笑身边。
“嗯，此女倒是不错，我看得出她很重视你，也很在乎你。
而你对她也是这般，不愿她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真可谓是情深意重啊，很好，很好！”
赵钱眼中满是欣赏之色，他很少见到这般纯粹的感情。
他看得出，楚一笑打得是什么算盘。
但楚一笑却急忙解释道。
“少爷不要误会，我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钱既没有点头也是没有摇头，反是问道。
“你的愿望是为你楚家复仇？”
楚一笑愣了愣，他不知道赵钱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是有一句话说的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如果你杀了他们，你们他们的亲人就会伤心，还会找你报仇！
若是如此，你该如何！？”
赵钱目光灼灼看着楚一笑道。
“杀！”
楚一笑眼中赤红，言语之中满是杀气。
“我看得出，你的心中还有善念，不是那般穷凶极恶之人！
如果有一日你遇到了你的仇人之子，不过他只是年幼！
因为你杀了父亲，他十分伤心，你该如何！？”
赵钱直盯着楚一笑的目光问道。
“他既如此可怜，而我本性善良，那只有让他和父亲一起团聚了！
杀！”
楚一笑直面赵钱那有些灼人的目光道。
“你的仇恨之火十分炽盛，也很纯粹！
不过若是有一日你为你楚家报了仇，只怕此时心中的这团火也熄了！
到了那时，或许我可以再为你点上！”
赵钱看着楚一笑玩味一笑。
“明日来我府上！”
留下一句话后，赵钱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楚一笑呆立在原地，看着柳依离去的地方喃喃道。
“不，我绝不会让这团火熄灭，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要快些走，快些走，一定要走远些！
希望你我此生不要再见！”
片刻之后，楚一笑所在的小屋，染上了火焰的颜色。
一道落寞的身影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沧澜江畔……你要多笑笑，多……笑笑。”
不久后，火光渐逝，一道微不可闻的呢喃声伴随着尘埃随风而逝……
……
夕阳西下，几分落日的余晖映落在观澜湖的湖面上，荡漾的微光，一时间美丽莫名。
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湖边。
“少爷，此时到明面上来会不会太过危险。”
赵曦语气略微踌躇道。
“危险？难道你以为在暗处就不危险，明面？暗面！不过是换了一个字罢了，该有的争斗还是有。”
赵钱语气平静道。
“不过那些家族，反应得也太快了，那齐元出现不久，各家的侍卫已然将其包围。
这样固然为少爷造就了庞大的声势，但也将少爷推向了风尖浪口。
枉少爷这么多年为他们那般谋算，将这天剑城几乎划为他们六家之地。
一年前那一役，还帮他们震慑了沧澜！”
赵曦的眉头微皱，语气稍带不满。
若是要造就声势，在天剑城内，能有无数手段。
让一个齐元消失，以如今的天剑城来说轻而易举。
齐元能轻易来到百馨斋与自家少爷直面，一定有着那些家族的纵容，说不得就是那些家族的暗中推手。
“呵，你以为你家少爷会这般吃亏吗？
你也说了，天剑的这盘好棋……是我帮他们下的。
若是惹得我不满了，大不了掀翻了棋局再来过。”
赵钱眼中闪过幽光道。
“不过话是这般说，要掀翻棋局的代价太大，他们不愿，我也是。
而且他们以为丢给了我一个大难题，殊不知我并不在意。
再等些时候，只要再等些时候……”
赵钱的语气微微有些起伏，眼中神色莫名，似乎带着几分期盼。
“不错，只要再等些时候，天剑各大世家定然大吃一惊。”
赵曦的语气也是颇为欢快起来。
“你这么这般高兴，难道不知你家少爷对之后的那一局，是没有把握的吗？”
赵钱忽然转向赵曦语气玩味问道。
“少爷要做的事，必然会做到。
就像少爷说的，人生就是面对无数抉择，而少爷既然选了，赵曦知道那个抉择必定是对的。”
面对赵钱的玩味，赵曦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眼中的神光都明亮了几分。
“不错，我赵钱的抉择必然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
赵钱的面容一肃，一股强大的气势，猛然爆发开来。
引得微风轻徐，湖水微漾。
看着赵钱的模样，赵曦眼中的神光越发闪耀，这是她心中的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