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知府的迅速倒台以及景王巡查队后续虽遇阻碍却仍不断取得突破的消息,如同接连不断的耳光,狠狠扇在姜丞相的脸上。
他不能再坐视谢文峰这把刀继续砍向自己的势力根基。书房内,烛火将他阴沉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好个谢文峰!好个李曦杰!是本相小觑你们了!”
姜丞相指节捏得发白,眼中寒光凛冽,“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查下去了!必须让他们停下,或者……彻底消失!”
宁王谢文岷在一旁焦急道:“外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老二这么嚣张?他查河防是假,分明是想扳倒我们!”
“慌什么!”
姜丞相斥责道,但语气很快转为阴冷,“他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不是要查账吗?不是要名声吗?老夫就送他一份‘大礼’!”
谢文峰与李曦杰的队伍,在破解了数次“意外”后,终于抵达了繁华的漕运重镇——临河府。一入府境,两人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常。
前来迎接的官员笑容热情得有些过分,眼神却闪烁不定。
府城之内,市集看似热闹,却总有一些目光在暗中窥探他们的行踪。
酒宴之上,临河知府冯奎举止略显僵硬,敬酒时手甚至微微发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李曦杰与谢文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殿下,情况不对。”
回到驿馆,李曦杰低声道,“这冯奎似有难言之隐,而且城中暗哨不少,恐怕有诈。”
谢文峰皱眉:“他们又想玩什么花样?阻挠我们查账?还是像之前一样制造意外?”
“恐怕不止。”李曦杰目光深邃,“通州之后,他们应该知道这些小伎俩效果有限。我担心……他们会用更阴毒的手段,比如,构陷。”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曦杰的猜测,第二天,当谢文峰按计划要求调阅临河府近三年河工账册及库银出入记录时,冯奎并未如其他官员那般推诿拖延,反而十分配合,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然而,就在账册抬入驿馆,师爷们开始初步核对的当天下午,异变陡生!
一大群情绪激动的百姓突然聚集在驿馆门外,高声喧哗,甚至开始投掷石块烂泥!
“狗官滚出去!”
“什么巡查!就是想加税!”
“不准挖我们的祖坟!”
“保护冯青天!把这些贪官污吏赶出去!”
人群越聚越多,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冲击驿馆守卫。侍卫们紧张地组成人墙,冲突一触即发。
驿馆内,谢文峰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卑劣,煽动百姓!
李曦杰却相对冷静,他快步走到窗边观察片刻,沉声道:“殿下,这是冲着你来的。一旦发生流血冲突,无论缘由,您‘激起民变’的罪名就坐实了!必须立刻平息!”
就在这时,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临河知府冯奎突然冲出府衙,跑到驿馆门口,对着激愤的人群,猛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高声哭喊道:
“乡亲们!不要再闹了!都是本官的错!是本官贪墨了朝廷修河的银子!本官罪该万死!”
人群一时愣住。
冯奎接着哭喊,声音凄厉,却清晰地传遍四周:“本官……本官还将一部分银子,孝敬了……孝敬了上面的景王殿下啊!求殿下看在银子的份上,饶了下官,饶了临河百姓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驿馆楼上的谢文峰身上!
那些被煽动的百姓更加愤怒,骂声直指景王贪赃枉法、贼喊捉贼!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士绅和围观者,也露出了怀疑和震惊的表情。
这一手“自首攀咬”,极其狠毒!瞬间将谢文峰置于百口莫辩的极端困境!
驿馆内,气氛降到了冰点。谢文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感到一阵无力。对方这一招,几乎无解!人证(知府)当众“指控”,物证(待查的账本和可能被伪造的往来凭证)恐怕也早已备好。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辩解?
“先生……我们……”谢文峰看向李曦杰,声音都有些干涩。
李曦杰眉头紧锁,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快速分析道:“殿下,冷静!这是构陷!冯奎必然是受了极大的胁迫,才行此险招。其目的就是要让您身败名裂,巡察无法进行!”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跪地哭嚎的冯奎和激愤的人群,大脑飞速运转。
“眼下最关键的有三点:第一,立刻控制冯奎,不能让他再胡乱攀咬或‘被自杀’!
第二,迅速平息民乱,揭穿谣言!第三,找到对方胁迫冯奎的证据,反戈一击!”
时间紧迫!李曦杰语速极快:“殿下,您立刻现身,态度强硬,直接下令侍卫拿下冯奎,罪名是‘妖言惑众、构陷亲王’!态度一定要坚决,展现无愧于心的气势!否则围观者必疑!
我去后面想办法接触冯奎的家人或心腹!同时,立刻让我们的人用本地土话,在人群中反向喊话,揭露有人故意煽动民乱、构陷王爷、目的是为了阻止清查河防贪墨、保护真正的蛀虫!
重点强调王爷此行是为了保住大家的家园田产,绝无加税挖坟之事!”
生死关头,谢文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选择毫无保留地信任李曦杰。
他整了整衣冠,面色沉凝,大步走到驿馆露台之上。
楼下喧嚣的人群看到景王出现,骂声更烈。谢文峰运足中气,声音压过嘈杂,凛然喝道:“肃静!”
他目光如电,直视跪在地上的冯奎:“冯知府!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贪墨河款,如今事败,竟敢当众攀咬本王,企图混淆视听,罪加一等!
来人!将此构陷亲王的逆臣给我拿下!严加看管!”
侍卫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还在哭嚎的冯奎堵嘴锁拿。
百姓们被景王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构陷亲王”的大帽子震了一下。紧接着,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地方开始响起不同的声音:
“大家别上当!是贪官怕被查,故意陷害王爷!”
“王爷查账是为了咱老百姓!堤坝修不好,明年发大水,咱们都得喂鱼!”
“谁在造谣加税挖坟?站出来!是不是收了黑心钱!”
“保护景王!揪出真正的贪官!”
混乱中,真假信息交织,人群开始分化、迟疑。
而李曦杰则已通过特殊渠道,找到了冯奎最信任的一名老管家。
经过威逼利诱和保证救出其家人,老管家终于吐露实情:冯奎的独子和老母,在数日前已被一伙神秘人强行带走!并威胁若不如实照做,便杀人灭口!
拿到了这个关键线索,李曦杰眼中寒光一闪。他立刻让谢文峰以亲王名义,签发紧急手令,调动当地驻军,根据老管家提供的线索,全城秘密搜救冯奎家眷!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临河府的地下激烈展开。
姜党欲置景王于死地,而景王与李曦杰则在绝境中,寻找着反杀的一线生机!
朝堂上的博弈,已然延伸到了地方,变得越发凶险和赤裸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