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宸王府之后,林建邦对闺女嫁入皇室这件事,有了一个更清晰更深刻的认识。
以前总觉着只要小两口感情好,就是嫁给天王老子那也不叫事。
可这回,当林建邦收到传旨,许他进宫觐见的时候,平生第一次,他紧张了。
甚至在参加全国人大,被部长级的领导单独接见的时候,林建邦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打了半宿腹稿之后,还不放心,又回到游艇空间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练着表情和神态。
身为现代人来讲,对皇权其实真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最多就是把皇帝,当做一个最难缠的甲方来对待。
可是仔细一想,这可不行,领导不领导倒是其次,关键这是君王时代。
当官,律法在那呢,只要不作死,即使干不好也就遭点罪。
当亲家,就有点难度,难在把握态度上的分寸。
你要是一直太卑微,人家会觉着你配不上。可你也不能不卑微,让人家觉着你这是飘了,最后都为难在你闺女身上。
林建邦借鉴了年羹尧,借鉴了甄远道,折腾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天大亮,他才灌了一大杯冰美式,换上了朝服。
到了宫门前,他还自嘲的笑了笑,这也算行了,至少不用再半夜上坟了。走到了金水桥,还有宫人专门等着自己。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他是地方官员,现在又处于“休假”当中,所以是不用上朝的。
可他得跟着上朝的官员同时入宫,别人都去上朝了,他得站在御书房的外面候着,就算有宫人请他进茶室,他也得婉拒。
这就跟去别人家做客,主人没回来,你得在门口等着,是一个道理。
“传!番州知州林建邦入室觐见!”
林建邦深吸一口气,端正了一下自己的乌纱帽,屏着呼吸,躬身垂首,轻抬脚步进了御书房。
“微臣林建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赐座!”
林建邦顿时感觉自己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坐椅子不敢坐全了,搭着个椅子边,两腿并的跟个蚌壳似的,还得微微低头跟大姑娘一样害羞。
桓嘉帝端着茶盏,语气放缓,略显亲和,“今日召爱卿来,别无他事。宸王与令爱实乃天作之合,朕近日每每思及,心中甚慰。”
皇上一开口,臣子就得站起来回话,屁股稍稍抬起,皇上的眼神一飘来还得轻轻放下,“皇上谬赞,息女愚钝,能侍奉王爷左右,实乃天大的福分。”
桓嘉帝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沈父身上,笑意渐起,“爱卿过谦了。宸王是朕的幼弟,自小便在朕的身边长大,所以难免惯纵了些。宸儿性子跳脱,行事有时不免率性,让朕没少操心。
如今快成了家,朕瞧着,倒是比以往沉稳了些许,办差事也略略上了心。这其中令爱功不可没,也有爱卿你教女有方,家风清正之固,朕心甚悦。”
得了,皇上都这么说了,看来不给他磕一个说不过去了,“微臣汗颜!王爷天潢贵胄,龙章凤姿,聪慧豁达。小女能得此良缘,已是叨天之光,幸何如之!陛下圣德感召,天家雨露恩泽!
微臣定当竭尽驽钝,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万一!必谨遵圣训,克勤克俭,绝不敢有负圣恩,有辱天家颜面!”
桓嘉帝起身亲手扶起林建邦,笑容和煦:“诶,爱卿坐下回话便是。如今你不仅是朕的臣子,更是皇室亲家,不必如此拘礼。
朕很早便瞩意爱卿,当年殿试,爱卿的那篇为官之道,朕就颇为欣赏。这两年,虽然爱卿就任岭南,但是关于你的折子,却总是摆在朕的案边。
岭南之地,山高水远,烟瘴弥漫,夷汉杂处,前朝积弊尤深,乃历来治政之难所。朕每思之,常感忧切。
然,爱卿仅在三载之间,抚平俚獠,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使蛮荒之地渐闻弦诵之声,瘴疠之乡始有鱼米之乐。
此非大勇大忠者不能为也!爱卿真乃国之利剑,为朕劈开了南疆迷雾!
满朝文武,若皆如爱卿这般实心任事、勇于任事、善于任事,朕还有何忧?”
老板可以把你捧上天,但你得表现的受宠若惊,林建邦适当的抬起头,直面天颜。
哎嘛,这当皇帝是辛苦哈,你瞅瞅这大眼袋,眉间中心的那道皱痕,用熨斗都熨不平,这白头发都快赶上他爹了。
直面天颜是表示自己激动,可也不能一直瞅着,得再给他磕一个,跪伏于地。
声音得带点小颤抖,还得字字清晰:“陛下!岭南微功,皆赖陛下天威远播,圣虑周详,将士用命,同僚协心。
臣不过谨奉圣谕,循例而行,陛下如此厚赞,臣实在惶恐无地!惟有恪尽职守,尽人臣之本分,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
这回差不多了,再卑微下去就贱了。
所以桓嘉帝再次让起身,林建邦也就稍稍放松了一些。
可能桓嘉帝也满意了,随即坐在林建邦身边,闲聊一般的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朕这边帮着解决的。
那可太有了!你既然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先说一件公事,这火药现在被兵部监管了,刑部下了文书,谁也不能私下存储火药,更不能私下造火药,违者以谋逆论处。
之前打了一个时间差,把潮州的那些库存全用来“精卫填海”了。
现在广州还有十一座大山等着平呢,您老人家再给小的批点火药呗?
炸山?爱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林建邦便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桓嘉帝讲,我那啊,其实还真是个风水宝地,气候好,物产丰富,四季常青。
那山吧,挡我财路了,兹要是把它夷平了,我就算彻底把番州盘活了。
听得桓嘉帝一高兴,招来了兵部尚书韩肃和工部尚书吴文凯。
这个吴文凯也是平阳侯世子的岳丈,大夫人的亲爹。虽然大房现在跟林建邦一家闹的挺僵,刚回京的家宴上,林建邦都没有跟林建济说话。
但吴文凯却意外的是个老好人,看见林建邦之后,就跟着向皇上称赞了几句,凿开梅岭关之功。
又听到林建邦打算炸山填海,当场直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兵部尚书韩肃,倒是没有过多恭维,只是一副按章办事的表情,你要多少?
林建邦说自己到底不是专业人士,一共十一座大山,想要炸平,他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
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了,老好人吴文凯也默不作声了,其实这件事就是松一个口子的事。
毕竟那火药就是人家林大人研究出来的,所需要的材料大部分也在番州,你问人家具体的数量,这本身就在为难人家。
桓嘉帝也明白,可他不能自己开口子,这等于视律法为无物。
而林建邦呢,身为下属,也不能光给老板出难题。
要不这样行不?兵部也得囤积火药,想要造出火药,你得要原料吧,那整好,你们上我那去建个兵工厂得了呗!
然后我用多少,就上你那取多少,一切都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有规可守,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兵部尚书还是不太满意,锻造厂搬到你那,多劳师动众啊!
林建邦扬了一下脖子,我出人,出地,出材料。你们兵部出管理就行,还不行吗?
真有意思,现在的番州,只要有人来,来多少,来什么人我都欢迎。
行是行了,可这种大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决定的。
桓嘉帝让韩肃和吴文凯退下了,接着问,爱卿,还有什么难题吗?
有啊,老板问你有什么难题的时候,你不能说没有。
就算公事没有,你也得有私事,你得让老板的关心落到实处,这样你跟老板之间的感情才能进一步加深,
皇上,我闺女成你弟媳了,咱都是实在亲戚,你能不能让皇后帮我儿子做个媒啊?
果然,桓嘉帝一听,新鲜啊!
平时都是来求圣旨赐婚的,头一回有找皇后保媒的。
虽说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可感觉大不一样,赐婚就像是给皇帝加了份工作,而保媒,就更像是在帮人家的忙。
这时候林建邦就想起谢宸灏跟他讲,皇上平时挺八卦的。
确实,桓嘉帝这都让人奉上茶点了,爱卿,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