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刺杀
秦开先以兵击败济北君田有文的先锋大军，然后又出其不意横渡济水，直捣济北三城，一举烧毁济北君在济北三城储存的军粮。
然后又奇渡济水，从济水退兵，返回临淄城下，沿着淄水一线安营扎寨，重新恢复对临淄城的攻势压力。
秦越和田有文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秦开会如此用兵，这来去如风的果断与迅捷，就是秦越都暗赞不已，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个用兵之人与那个胡蛮儿联系在一起，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底提醒自己，是秦无衣在出谋划策。
田有文自从被秦开断臂之后，倒是显得格外安静，他们一句尾随秦开大军，最终抵达淄水西岸扎营，与秦开兵马隔河相望。
军帐绵延数十里，但是却无法渡河，甚至他们已经能在西丘望见临淄城的屋影幢幢，但却也只能望河兴叹。
秦开所布置的防御，基本上断绝了他们偷袭的所有可能。
……帐外朔风卷着砂砾拍打牛皮军帐，秦开摩挲着案上青铜错金虎符，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东夷公主跪坐在三步外的毡毯上，素纱衣袂垂落如月华，腕间青铜臂钏却泛着青绿幽光。
这是秦开回营后第一次召见替兄为质的东夷公主。
秦无衣女扮男装，扮做秦开亲卫，跟在秦开身后。
秦无衣按着腰间青铜佩剑走在秦开右后方半步。
东夷公主的目光与秦无衣相交时，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留下了刹那的惊艳。
秦开也不管东夷公主，坐回主座上，冷笑道:“公主殿下，我记得我说过要想临淄城免遭兵祸，须以太子为质，公主殿下这般前来，是我前面话说的不够清楚，还是齐国的男儿都死光了，需要公主一个女儿之身来以身犯险！”
“司马嫌弃妾身是女儿身？“她仰起脸时，眼尾朱砂痣在烛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她的美貌比起秦无衣的冷厉来，似乎多了几分源自骨子里的妖娆。
“秦司马，我早就听说你过你的名字，兄长是齐国太子，亦是将来齐国的君王，你知道的，他的人生不能留下为质的污点。本宫是齐国尊贵的公主，又是父王最宠爱的公主，以我为质，对司马来说岂不是更好！”东夷公主妖娆的红唇轻启。
秦开将虎符重重扣在案上，青铜撞击声惊得帐外战马嘶鸣。“实话告诉你，淄水西岸确实是你齐国的援兵，只是，只要有我在这里，他们永远也过不了淄水！“他忽然倾身向前，玄铁甲胄摩擦发出金戈之声，“公主既代兄为质，该知战俘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是，我是没有资格，可是我若带着粮草五万石，金银珠宝无算，是否有这个资格？”东夷公主惊叹于秦开的年龄，她也没想到，燕国主帅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
她昂首看向秦开，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许波动，但她终究失望了。
秦开没有说话，倒是身后的秦无衣低声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依在下看，公主恐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秦无衣直接戳破东夷公主的谎言，两名名动一时的女子开始正面交锋。
“你什么意思？”东夷公主眼神中闪烁过一丝惊惶。
秦无衣走到秦开身前，将一封带血的帛书抛了出来，丢在东夷公主的面前，冷笑道:“想必公主殿下在想，就算我们击败了济水的援军，可还有即墨和莒邑的留守军队，是不是？”
东夷公主猛然道:“莫非？”
“不错，你想的不错，二十天前楚国已经正式起兵北进，连破莒邑以南二十一城，兵临莒邑城下，即墨邑的军队已经南下，与楚军对峙。”
东夷公主眸光流转，她不甘心的盯着秦无衣，不明白她一个小小的亲卫，哪里来的这般强大气场。
“你以为我们再无后手？”东夷公主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说道。
“后手，莫非公主殿下所说的后手是公主东夷部落聚集的东莱郡？”
如果说秦无衣之前的话让她惊讶，那这句话一出，东夷公主心中所生的就是震颤了。
“你！”东夷公主宽大的广袖都有些颤抖。
这时候秦开站起身，向前两步，居高临下的说道:“所有通往东莱的道路已经被我控制，我知道你们东夷族有一套传递情报的秘法，可若是没有人，再精密的方法又有何用。”
东夷公主瘫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身旁的侍女清儿急忙扶住东夷公主，暗中却在东夷公主的皓腕上轻轻捏了捏。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东夷一族几百年前已经归附姜齐，几代东夷族的族女都是齐国王妃，你的身上也留着姜氏的血脉，现如今又为何死心塌地的替田齐卖命！”
从历史进步的角度讲，田氏代齐是进步不假，可从情感上来说姜氏一族的下场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或许每一个王族的没落都有着相似的宿命。
东夷公主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神却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秦司马在教训我？”
“不敢，不过是心中疑惑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不能回答司马了。”说罢，居然向秦开叩首行礼。
纱衣簌簌作响，公主伏地叩首的瞬间，臂钏暗扣弹开半寸寒芒。她垂落的发丝间传来幽冷香气：“妾身既然孤身来此，便没想着回去，狗贼，拿命来！“未等秦开回应，她已旋身而起，腕间铜铃震碎满帐寂静。
狡如脱兔，动如雷霆。
谁能想到马车上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竟然有这般凌厉的杀机。
烛火忽然摇曳欲灭。秦开眯起眼睛，看着那道素白身影在明暗交错中舒展如鹤。公主足尖点地时，他注意到她左手指节有常年握弓的厚茧，右腕铜钏随着旋转发出不规则的轻响。
“东夷传说，战死的灵魂会变成雨燕。“她在旋转中贴近案几，纱衣拂过虎符，“只要用仇敌的血......“
破空声比话语更快。
青铜臂钏迸裂成七片淬毒刀刃，最长的柳叶刃直取咽喉。秦开后仰时闻见腐骨草的腥甜，刀刃擦着他下颌划过，在玄铁护颈上溅起一串火星。第二片刀刃接踵而至，这次对准的是他铠甲缝隙间裸露的脖颈。
“三哥哥小心！”秦无衣也发现了东夷公主的目的，原来她假装柔弱，其实都是为了这致命的一击。她话音刚落，身体快速向秦开撞去，想替秦开拦下这致命的必杀技。
只是秦开早已经有所准备，他脚步急退，身子一歪，一手揽住秦无衣的腰，然后一脚踢在离她最近的一片刀刃上。
与此同时，东夷公主的侍女也滚地前来，只取秦开面门。
突然，一道黑影从帐顶梁柱扑下时带起凛冽刀风。一直未曾露面的秦无衣死士甲十一从天而降，手握一柄精铁铸造的短匕，只一个回合，就截住三片毒刃。
只是在甲十一一剑击杀东夷公主的侍女时，第四片却穿透他左肩胛骨。
甲十一闷哼一声跌进秦开怀里，温热血珠溅上少年的的鬓角。
“小心……“这两个字混着血沫溢出唇角时，公主正欲甩出最后两片刀刃。
秦开放下秦无衣，猛的攻过去，接住甲十一倒下去的身子，揽着她滚向兵器架，反手抽出架上画戟横扫，斩落的不仅是剑刃，还有公主半幅染血的衣袖。
帐外亲兵破门而入时，公主已被画戟交叉控制在立柱上。她望着死士甲十一肩上发黑的伤口大笑，笑声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快意：“腐骨草毒入心脉，将军可知救他的药引......“话音未落，秦无衣忽然疯一般的扑过来，直接扼住了东夷公主的喉咙。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她，快，快告诉我！”少女的脸白的如纸一般，她刚才想都没想就替秦开格挡兵刃，此时才知晓这兵刃竟是浸了毒的。
秦开扯下大氅按在甲十一汩汩冒血的伤口，掌心触到年轻躯体不正常的灼热。甲十一是秦无衣的死士，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也不过是一个及笄不久的少女，敷在面上的黑纱巾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美丽脸庞来。
秦开知道甲十一对秦无衣的重要性，无论如何，秦开都要救她。
阿衣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他不想再看她因为失去而难过了。
亲兵举着火把围拢过来，他忽然暴喝：“令军医官速来！“
帐外传来守夜士卒惊慌的呼喊，西北方天际红光冲天，正是囤放粮草的鹿台仓方向。秦开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他终于明白这场刺杀真正的杀招何在——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帅帐时，真正的火矢早已射向命脉。
只是，他们也太小看了自己，秦开缓步起身，他踩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先是伸手抓住秦无衣的手，将她的手扯到自己怀里。
他不想她的手沾血。
然后俯身盯着东夷公主，淡淡的道“药引何在？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眼睛里充着血，另一只手却已经扼上了东夷公主的咽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