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仙姑转过身，目光笔直的看着苏木。
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知道，霍仙姑是在望着这辈子始终无法忘怀的那段感情。
对于他们大多数人而言，所谓的人间感情，其实经历多了也就那样。
对于感情，他们早已麻木。
但于霍仙姑来说，那是少时的喜欢，是第一个，也将会是她最后一个在这世上，心中会有那般感觉的人。
“回来了。”
苏木目光有些躲闪，他不想和这姑娘对视。
决然如他，也不可能每次都冷血的让对方滚开。
“你们有其他打算吗？可以不用再陪我了这次，我就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反正剩下的日子无多了。”
苏木借口找了个话题，躲避着霍仙姑的注视。
得知他回到杭城后，老九门其他门主也都赶了过来。
因为他们私下已经联系好了，要送苏木最后一程。
吴老狗率先摇头道：“我向来不怎么喜欢被人约束，进校园的事情我就算了吧。”
不等黑背老六开口，吴老狗拍着对方肩膀一脸愁容道：“六爷也不行，大字不识几个，就算是佛爷安排的，他也进不去。”
“我……”黑背老六尴尬的挠了挠头。
啪~
二月红将手中折扇打开，笑道：“近年来为了融入现代社会，我拿了一些学术名誉，可以在你们要进的学习，挂个教授头衔。”
二月红挑衅似的目光，看向张启山。
张启山伸手放在了二月红肩膀上，摇头道：“学术头衔？你觉得对我有用吗？”
闻言，在场众人脸上扬起了一阵苦笑。
张启山是当兵的，最后位置也坐到了护国将军上。
很多事情他一句话就都能够摆平，眼下就算二月红是顶天了的学院院长，张启山一句话也随便能够将其搞定。
“算我一个，我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正好可以一起玩玩。”解九从角落走出，还是众人熟悉的白面书生长相模样。
苏木抬了抬眼，看向来人。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到了生命最后阶段，还是怎地，他总觉得，解九身上还有着他与众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也有古文化研究证书，我也可以进学校。”齐铁嘴咧嘴一笑。
“随便吧。”苏木坐了下来，点了点头。
吴老狗的妻子递上茶水，与众人站在一旁，同样在看着苏木。
“我有话要与你单挑聊。”霍仙姑忍不住了。
“都别走，我又没有什么隐秘瞒你们的，你要与我说的，他们都可以听。”苏木有些头皮发麻，叫住了作势就要避嫌的其他人。
其他人脚步顿了顿，看向霍仙姑。
霍仙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接脱口而出：“既然你们张家的麒麟血，能够让我们这群人容颜不老，且有着悠久的性命，如此神奇厉害，为什么，还是无法救下你的命！”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周围寂静得仿佛可以听见他们彼此的心跳声。
就连呼吸声，此时都变得有些刺耳。
“麒麟血不是永生，你们也会有走到生命尽头的一天。”苏木也收敛了嘴角笑容，认真回答道。
一旁的张起灵跟着点头。
如果张家麒麟血能够让人拥有永生，那张家就不至于会被外人打压得差点抬不起头来，灭了全族了。
“我不信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霍仙姑音调抬高，红着眼。
苏木摊手耸肩。
“其实，是你对世事已经再无兴趣，已经没了活下去欲望了对不对！”霍仙姑忽然说出了一个其他人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张起灵听后，有些诧异的转身看向霍仙姑。
“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有苟活下去的原因理由，而一直以来，就你自己没有，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我是你，我在报答了张家的养育之恩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想到这的时候，我也陷入到了迷茫，
继而联想到，像我们这般活得够久了的人，如果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那不如去寻找死亡，寻找当年那些想要一辈子都待在身边的人……”
“……”
张起灵此时听得很认真，目光也一直停留在苏木身上。
苏木即将死去的消息，是苏木自己告诉给众人的，无药可救也是通过他一系列表现，让周围人得知的。
由于太相信苏木了的原因，他们完全就没有想到此时霍仙姑说出来的这些话。
但张起灵又与其他人不一样！
张起灵知道，如果真如霍仙姑所说，那么苏木最想找寻的是什么人！
不就是当初挡在苏木身前，为苏木一声命令，抛弃家人孩子，毅然决然的跟随苏木，与汪家搏杀死去的那群族人吗？
这么多年来，或许苏木有负过许多人，但大多数情况下，苏木的恩情还是要比辜负来得多的。
只有当年那群人，一直都是苏木无法释怀的存在。
张起灵待在苏木身边，不止一次见到苏木被噩梦惊醒，醒来后，说看到死去的族人们在远处看着他，族长老头，也在朝他招手……
“哥，这世上，真没有让你存在的理由了吗？”
张起灵张了张嘴，看向苏木。
苏木看着周围老熟人们那般严肃的目光，表情有些呆滞。
是的。
他很早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让他活下去的欲望了。
小时候。
他很想看看被自己改变命运后的小哥张起灵，未来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担心养育自己的族长老头，会遭遇汪张之争的危险。
那时的他，从一开始的觉得有趣，逐渐卷入到了当前世界之争之中。
然后步步为营，颠覆了张家被欺压至落寞的命运。
只是走着走着，看着那些亲人熟人一个个因为执行自己吩咐的命运死去，相信自己的人一个个离开。
他忽然开始觉得有些疲倦了。
周围众人看着苏木那副失神的样子，无法做出回答的模样，终于开始明白了，苏木身体每况愈下的根本原因。
“他奶奶的，我既然做不到让你活下去的理由，不如现在就先走一步，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你要决定离开我们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厚着脸活着。”
黑背老六抽刀。
刀出鞘的声音，让苏木回过神来。
砰！
苏木手中黑伞打在了黑背老六持刀的手腕上，长刀掉落在地。
“你是真的烦啊你。”苏木冷着脸，扫了霍仙姑一眼。
“在场的大家伙，都儿女成群，或三代同堂，荣华富贵也都享受到了，苏爷既然觉得世间已然再无任何留恋，那不如老狗我也一起跟苏木一起走，老狗我也怕，以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
无苏爷这般人陪在路上，寂寞如雪啊，哈哈哈。”吴老狗笑声爽朗。
其妻子脸色微微一变，但在这个家中，向来都是她男人说了算，哪怕是要一起赴命，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雨臣也已经长大成人，我再无任何留恋。”解九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苏木眉头紧皱。
“我们原本也以为祭司真是命途走到尽头了，如若不是那般，而只是因为寂寞想要离世，那么，我等，亦愿意如来时一般，追随到底。”
一道道黑影从角落走出。
这些人中，有的年纪还要比苏木张启山张起灵要年长一些，但同样是陪伴了他们近百年了的张家族人。
一直追随，保护苏木的麒麟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