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会议室里的男人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流露出隐隐不安。
过了许久之后，才听见一个政客模样的三件套男人说到：“蝙蝠侠当初答应离开地球。”
“是啊，但我们谁都知道这不是蝙蝠侠。”模样漂亮的黑发女人嘲讽道，她穿着合身的皮衣，此刻无聊地摊开手指查看每一个指甲，对这场会议嗤之以鼻的态度毫不掩饰。
“这又有什么关系？蝙蝠侠只是个代名词，布鲁斯韦恩不过是个人类，谁只要披上了那层皮，都可以假装是维护世界的义警。”另一个政府代表的话得到了人们的赞同。
“谁都可以做蝙蝠侠，别开玩笑了！”自由派的英雄代表嘲笑道，“难道这个蝙蝠侠也可以随时把超人召唤出来吗？看来时间过得太久，你们都忘记了‘不要招惹超人’是什么意思。我记得当年，有些人可是吓到恨不得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们，就为了把蝙蝠侠和超人送出地球。”这位代表的年纪有四十多岁，他确实记得二三十年前的事情。
别说已经快三十年了，只过了两三年就有人打算做小动作，呵。
“既然他不是过去的蝙蝠侠，为什么又要用这个名义来做事？”注册派英雄代表问道。
“我说你们管得可真够宽的？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投票就可以了。”开头的黑发女人抱臂说道：“我认为蝙蝠侠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合约，他的小团体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得到相关方同意和邀请下，才出手相助的。你们也就是欺负他不是当年的布鲁斯韦恩，否则我倒想看看，你们谁敢再多说一句话？”
“震波女就是这么教导她女儿的？如果不是靠你母亲，你凭什么做异人族的代表？”
“现在投票，还是说你们打算再问候一下对方的母亲？”一直在主位的老人终于将视线投向在场的诸位代表，他的声音并不响，却让一些原本憋红了脸想再说几句的人瞬间闭嘴。
那是上一任的神盾局局长，也是这一届超和会的主席菲尔寇森。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超能力者，最后却选了他做主席是有缘故的。这其中固然有人类、超能力者和异人族之间的博弈，但更多的是因为寇森的地位和人脉。
当年的复仇者联盟和寇森关系很好，他本人和美国队长是好友；而据传钢铁侠由于有愧于寇森，所以导致注册派对他的态度一向不会太强硬；异人族的衔尾蛇和他关系不错，震波女斯凯更是视他为父亲和导师；再加上他自己是个正直又不过于迂腐的人类……
说真的，难道有谁比菲尔寇森更适合做调和各派的中间人吗？
寇森已经六十多岁了。当年内战结束后，他忙于神盾局和超和会的事务，一直等到局势稳定的五年后，他卸任了神盾局局长的位置，让梅特工接任。他则被派往超和会成为神盾局在那里的常驻代表，从此后半生就致力于调和各派的矛盾。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寇森，各派可能还打不起来，但一定不会有今天这样颇为平和的局面。哪怕是互相之间有意见不符，利益纠纷也仅仅是在开会的时候打打嘴仗。照这样来看，诺贝尔□□不颁给寇森简直没有天理！
无记名投票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和寇森料想的一样——支持对蝙蝠侠不采取行动的人占了上风，唯一两张反对票估计都是政府的人投的。最近上台的那位总统看来是个强硬派，寇森毫不奇怪对方会违背自己的选举宣言，一上台就要对超能力者大动干戈。
但凡有点自己想法的总统都会这么做，以示自己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硬骨，但政客一般来说都没有这种东西。只要给足了利益，并让总统看到贸然挑衅的下场，他自然会安分下来，就和他的前几任一样。
会议散场后，那个漂亮的黑发女人并没有走，她看上去很年轻，年轻得不谙世事。寇森平静地看着对方，仿佛从那桀骜不驯的态度中见到了她母亲当年的样子。于是，老人笑了起来，点点头让对方过来，“妮娜，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族里的事情多到忙不过来。”妮娜有些抱怨道。
“还是经常和蕾娜吵架？”寇森淡定问道。
妮娜耸耸肩，“经常的事情，蕾娜阿姨就是这样。何况旺达阿姨不常出门，詹姆斯叔叔又从来都不管族里的事情。”
蕾娜当年确实有自己的算计，但可惜遇到了蝙蝠侠和超人，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她如今在异人族有权有势，受人尊敬之余只能暂时把野心收一收，先保护好族里再说。否则如果异人族势弱，被人类或者其他超能力者控制住，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而红女巫受九头蛇控制袭击钢铁侠，在几方博弈下，超和会判处她在异人族内服刑，她和快银二十年内不得离开异人族的领地。时间长了之后，哪怕如今刑期已过，她都不怎么愿意出门。
衔尾蛇就根本不用说了，空挂着异人族长老的名义，但实际上多数还是跟着之前的伙伴蹦跶。和冬兵一起满世界追杀剩余的九头蛇，剩下的空闲则忙于抚养孩子。那孩子寇森见过一面，很是……印象深刻。反正因为有超人和蝙蝠侠在背后撑腰，异人族也不敢对他“只挂名，不工作”的行为有什么意见。
“能吵架，就说明事情还有解决的余地。”寇森看着眼前的女孩，微笑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我刚找到她时，她就像一只聪明灵巧的野生动物。”
寇森记得斯凯开始是怎样不情不愿地为神盾局工作，之后又是怎么爱上这个团队，最后却不得不离开的。人生总是如此，在你不想留的时候强留你，在你不想离开的时候带走你。
“对了，妈妈还担心你的身体，她让你最近有空去异人族一次。”妮娜想起临行前，母亲对她的嘱咐。如果不是实在脱不开身，斯凯本来想亲自找寇森的。
寇森脸色不变地回应道：“蕾娜看见了什么？”
接着他又摇摇头说道：“看我都在问些什么，斯凯又怎么会把事情全告诉你？不过，这几天我有事走不开。妮娜，告诉你妈妈，我很好。哪怕蕾娜看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对于我这个岁数的人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是……”妮娜似乎猜到了什么，她皱了皱漂亮的眉头。
“预言不是万能的，妮娜，你得记着这点。”寇森伸出手，像过去安抚斯凯那样，轻轻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黑发，露出一个温和的老好人笑容。
#
寇森没有骗妮娜，他确实有事。
明天是鹰眼的忌日，巴顿离开了多久？二十年，二十五年……已经二十八年了啊。
他们从来不是那种感性到殉情的人，如果他真这么寻死觅活，那么鹰眼活着会说什么？他会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贱表情，像只小鸟一样钻到通风管道里，抱着自己的弓箭，居高临下地威胁寇森别妄图用这招让他吃不下小甜饼！
“好吧，好吧，我都想得出他们会怎么写我的墓志铭了！”那时鹰眼和他缩在沙发上，依偎着就像两只毛团小鸟，安宁舒适地躺在自己的窝里。这地方是寇森用工资买的一处小公寓，是除了神盾局和复仇者大楼外，最接近家的存在。
独属于他们的家，没有任何人打扰，纯粹私人的休闲时光。
他们刚吃完一顿算不上浪漫的晚餐——大部分是外卖，色拉是寇森拌的，糖果气泡饮料是鹰眼捣鼓出来……说是捣鼓，其实就是把糖果和糖浆倒进气泡饮料里。
“墓志铭？他们还会写这个？”寇森挑了挑眉毛，“我以为复仇者的风格是就地埋了，然后扛着武器去复仇，把罪魁祸首揍进地狱里。”
鹰眼想了想，点头道：“这话有道理。不过说真的，墓志铭太让人悲伤不好。”
寇森配合地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打算写个笑话上去吗？此人生得逗比，死得逗比，一生致力于将小甜饼和腌黄瓜拯救出玻璃罐子的囚禁，并把它们安全地送到自己肚子里？”
鹰眼一脸“哈，你看，我就知道你们是群损友！”的表情看着他。
寇森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温柔地吻了吻对方松鼠一般鼓起的脸颊，轻声说道：“如果要我自己写墓志铭的话，我绝不会写和神盾局有关的一个字，活着为它奉献一生就够了。”
鹰眼回应着那个吻，手已经探进寇森的衬衫里，心不在焉地敷衍道：“那你打算写什么？”
“我会写——各位，我就是隔壁那个拯救小甜饼和腌黄瓜斗士的丈夫，而我们很相爱。”
鹰眼愣住了，他们的眼睛在空中接触，那是比热恋更醇厚更长久的感情，温暖得让人想闭着眼和对方依偎到永恒，然后他更热切地吻了上去。
娇嫩的花瓣上还留着露水，新鲜美丽得如同刚刚绽放。整束花被稳稳地放在墓碑前，献花的寇森直起身子，平静眷恋地看着那个不起眼的低调墓碑。
没人知道这里埋着一位前复仇者，而知情人都一致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只是为了给这位英雄留住最后一份清净。为此，墓碑上当然没有写鹰眼的名字和一生功绩。
墓志铭是巴顿喜欢的风格，或者说最适合他的风格——
“朋友们，小甜饼和腌黄瓜其实是外星人派来的卧底，所以我终身致力于和它们搏斗。好吧，除此之外，我这辈子还顺手拯救过世界，两次还是三次来着？”
寇森抚摸着墓志铭上的字，眼神温柔而怀念，每次看到这两句话，他的眼前总是能浮现那个人的模样，带着那样熟悉的笑容，和那个温暖的拥抱。
“菲尔！！！！”“寇森——”
灼热的感觉在心脏处升起，那种感觉很奇怪，你知道就像当年鹰眼第一次吻他的时候，或是在平安夜的晚上，他们在沙发上依靠着，听着电视台新年音乐睡去的时候。
湿润，温暖，安全……
寇森转头看到向他飞来的钢铁侠，还有用盾牌击飞狙击者的美国队长。他低下头看到西装逐渐被更深的颜色替代，克里人的血液能让他重生一次，却做不到让他永生不死。
之前的线索连在一起，寇森慢慢明白了。他猜蕾娜可能看见了这一幕，但以蕾娜的谨慎必定不会全部告诉斯凯，否则族里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都没法阻止斯凯来保护他。
而美队和托尼是怎么知道的？看看他们身边那两位衰老了但熟悉的面孔就知道了——西装男？那么是tm探测到了什么，并告诉了贾维斯，只是这一次情报来得太晚。
寇森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最终慢慢向前倒下，鲜血逐渐湿润了身前的墓碑，蜿蜒着顺着草地流到更远的地方——它旁边同一款式样的简朴墓碑。
各位，我就是隔壁那个消灭小甜饼和腌黄瓜斗士的丈夫，
我们一生都很相爱，
哦，忘了说了，他确实拯救了世界，
但现在我们不属于世界了，我们属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