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
“林子，林子，林子，醒醒，醒醒……林子……”
顾清听到声音，冲进房间，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李林子显然是陷入了梦魇，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已经掐到快窒息了。
她在拼命的挣脱，越挣脱，手上的力道越大，脸都泛紫了，这是缺氧了。
顾清心下庆幸，还好今晚实验室那边数据出了些错，他在书房整理数据，还没睡，一听到动静就冲了进来。
不然……
顾清伸手用力拉开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奈何力气太大，他一时还拉不开。
“林子，林子，醒醒……”
顾清一边拉着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边轻轻拍着她。
“顾……”顾清正想叫守在门外的顾知去取镇定剂，床上的人儿突然睁开了眼。
人醒了，卸了力道。
顾清便轻松的将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拿了下来。
“林子？”一声温柔的呼唤，将还在梦境中的李林子唤回了些许思绪。
李林子木然的看向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口的喘着气。
“林子，你做噩梦了。”顾清伸手替她顺着气。
看着她头发都汗湿了，在这隆冬季节，顾清发现她的衣服都有些湿润，应该是冷汗。
“林子，要起来洗个热水澡吗？”
“顾~清~”李林子出声，发现声音有些嘶哑，喉咙发疼，说话都有些吃力。
“你刚刚差点窒息。”
“我——我——过敏了吗？”
顾清摇摇头，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将她黏在脸颊上被汗湿的头发撩开。
“你梦魇了，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力气很大，我拉都拉不开。
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有些缺氧，脸都泛紫了。
现在怎么样，气还顺吗？脑袋有没有晕胀感？”
“顾——清，你一直——守在这里的吗？”
“没有，不过我很幸运，能及时发现你的呼救。”
“呼救？”
“嗯，你一面掐着自己，一面在挣脱。发出了声响。”
“顾清~”李林子终于缓过气，呼吸顺畅了，撑着手想要起身。
顾清连忙扶着她，拿过靠枕，让她靠在床头。
“还记得梦见什么了吗？”
李林子盯着他，“顾清，我活着，是一种错误吗？”
顾清坐过去一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拿过一旁的纸巾给她擦了擦脖颈上的汗。
这个天气，汗湿了是很容易感冒的。
“林子梦到……她掐你了？”
“她是我母亲，我才出生，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要掐死我。”
顾清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顺着她因汗湿有些凌乱的头发，“林子，对于你师父和我，你很重要，也很珍贵。”
他这一世，可是专程为她而来的呀~
“可是，为什么？叶沁也是女儿，叶家是可以有女儿活着的呀。
她明明计划好要换掉我的，既然换掉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就没有生存的资格吗？
因为我是女孩？”
顾清知道李林子的自卑是从生命一开始就烙在她身上的，
所以即便有品性纯良的李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李玖从未拘着她，经常鼓励她、肯定他。
李林子从小生活在广阔的田野间，滋养着心境。
但即便有这些，也抹不掉她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嫌弃，恨不得她去死，觉得她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彻底否定！
孩子对母亲，有着天然的没有理由的爱，对母爱，有着纯粹的向往与执念。
可是她的母亲……
这样的初始记忆，加上后来白月光的pUA，
她心目中最美好的东西，她渴望不可及的东西，在否认她，她彻底被击溃了。
顾清撑着她的双肩，“林子，看着我。”
李林子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他。
“不是你的错，你很好！
不要把别人的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你是你师父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你师父为了你拼过命。
仅凭这一点，你就有资格，好好活着。”
李林子愣愣的看着他。
良久，就在顾清以为她不会开口，认为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死胡同里时。
李林子盯着他，突然开口道：“你也为我……拼过命。”
顾清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你为了一个缥缈的可能性，去了万鬼山。”
“林子？”
“毒虫咬在你身上，疼吗？”
顾清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画面，“所以你……你让虫子咬他们，是因为我？”
“顾清，我培育不出那样的毒虫，我看见它们啃噬着你的骨血。
你的疼痛，他们都无法感同身受！”
“顾清~”李林子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值得吗？五年，你受了五年的苦，没有一天不在极致的疼痛中度过。”
“林子，你都看见了？
值得！林子，只不过是受些苦，就能带你回来，值得！”
“顾清，前世我死后，怨气太重，灵魂一直跟着叶琛，久久不散，直到他也死了。
他死后，我把他带到了万鬼山，让他灵魂永世不能轮回，在万鬼山受尽折磨。
我以为我们一直会这样，直到魂飞魄散，我的怨气消散。
可是，你来了。
爬上万鬼山，取得鬼火返回，多么荒谬的事，你信了。
万鬼山本就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可是你做到了。
我看到你走到万鬼山顶时面目全非，全身皮肉所剩无几。
多疼呀，可是，你笑了，你看到鬼火时笑了。
你凭着一口气，取得了鬼火下山。
我留了一丝魂看着叶琛受刑。
然后跟着你下山，我担心你走不到山下就会死，那样，你也会被留在万鬼山。
你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与万鬼在一起的。
所以我想护送你到山下，没想到，下了山，我一下被卷入了一个旋涡。
除了我留在万鬼山的那缕魂，我也离开了万鬼山。
是你带我离开的。”
“林子，你是……”
李林子抓着顾清的手臂，痴痴的看着他：“顾清，荆棘、毒虫、野兽、野火、还有万鬼……
你得多怕，多难受，值得吗？”
顾清笑了，这一笑，仿佛云开雾散，天地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林子，你的灵魂为什么不跟着我，要跟着叶琛？”顾清有些吃味的说着。
拿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知道上一世，你走了之后，我这里，就空了吗？
除了替你报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之后，仇报了，我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哪怕是传说，我也要试一试。
我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林子，我不觉得疼，我很有能量。
我一直相信，我走上万鬼山，就能带回你。
你看，我的相信是对的，我真的带回了你。
只是你留了一丝魂在万鬼山，所以你现在才真的记起我，才真的回来了。”
“不是的，顾清，我一开始就不排斥你，即便病着，我也喜欢你的靠近。
也许之前不能完全记得你，但潜意识里，你对我很重要，我喜欢你。”
“是那天之后想起的吗？”
顾清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看来李红衣就是那缕跟着叶琛的魂，也是跟着叶琛的重生而回来的红衣女子。
李林子点点头，就是几个月前，她从叶宅出来，被顾清抓住，那时，李红衣和李林子在同一时空出现，记忆开始重合叠加。
顾清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所以你老是想要扑倒我，也是因为知道我为你做的这些？想要感激我，报答我？”
李林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是有一些报恩的想法，你，给了我新生！
后来，后来，我……”
说着说着，李林子垂下了头。
顾清偏头看着她，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后来怎么了？”
李林子看着他，“顾清，真的是你，是不是？”
顾清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不会还在怀疑前世替她解药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吧？！
“你……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不能十分肯定。所以，后来，我是想……想……”
说着又想垂下头，奈何顾清托着她的下巴，头垂不下，便垂下了眼眸，实在是有些羞于说出口。
“后来，我是想，确认一下，所以……”
李林子突然又抬起头，急急的说道：“但是，之后，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见顾清皱眉看着自己，李林子以为是他不相信，“是真的，顾清，你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很难不心动的。”
“我这样的人？”
“嗯，你长得好看，又是医学天才，还有自己的财团。
为人谦和有礼，做事很细心很体贴。
待在你身边，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觉得特别温暖特别幸福。
我不太会说话，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会贪恋你的温暖。”
“那，你会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好吗？”
“顾清~”李林子一下子扑进了顾清怀里，顾清赶紧伸手接过她，搂在怀里。
“顾清，对不起，我又让你操心了。
我老是这样，有时候是梦魇，有时候是犯病，有时候又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怀疑自己。
老是出各种状况，各种乱七八糟的行为。
老是这样让你来陪着我，疏导我。连觉都睡不好。
好几次深更半夜的，你还要出去找我。
我这样在你身边，感觉是在消耗你的能量。
你会不会觉得很累很烦？”
顾清搂着她，低头在她眉梢、眼角、额头，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林子，你很好，也很乖。”
乖？
他不会把自己当小孩带吧，所以特别包容？
这样想着，也便问出了声：“你不会把我当小孩吧？所以特别包容我？”
“林子，就像现在，你会很自然的扑进我怀里一样。
我待你，一切都是很自然的，没有刻意，也没有强求。
就是自然而然，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没有什么包容，也没有操心，更没有你说的在消耗我的能量。”
李林子撑起身子，看着他，看着他一脸的温和与纵容，突然间就有些通透了。
为什么要去为不爱自己、不在乎自己的人消耗自己呢？
她不爱她，抛弃她，想让她死，
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在乎她是不是爱她，是不是觉得她的存在是一个错误。
顾清和师父，为了她能活着，能好好活着，拼过命。
她为什么还要病着去消耗他们？
看着看着，李林子突然间有些明白了，她应该活成最好的样子。
这样才不会辜负师父和顾清为她拼过的命。
他们也会因为她成了最好的样子，而感到高兴和幸福的。
捧着顾清的脸，李林子凑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吻着吻着，李林子便坐在了顾清的腿上。
顾清搂着她，温柔的回应着。
“又想扑倒我？”
“嗯，你让我扑倒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