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坐在书桌前想了一夜，快天明的时候，才撑在桌上睡着了。
期间李玖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又回来了。
李家这一夜，平静，又不平静。
公鸡第一声打鸣的时候，顾清撑着头的手一滑，就醒了。
外面已经响起了鸡鸭鹅出圈的声音，还有竹枝条做成的扫帚扫着院坝的声音。
顾清起身，打开房门，果然看到早起的李林子在打扫院坝。
听到开门声，李林子转过身来，笑盈盈的冲着顾清说道：“早！”
顾清看着她轻快的模样，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一般。
“早！”
李林子将扫帚立在屋檐下，跑到顾清身边，看了看，“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眼圈有点发青呀？”
“林子……昨晚睡得好吗？”
顾清看着她的脸色并不太好，又像是回到才回到李家村那两天的样子。
“嗯！一觉到天亮！”说着，拉过顾清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哦，可能是刚刚在这里站了一会儿。”
李林子没有怀疑，双手将他的手捧在自己的一双小手里搓着。
“顾清，我发现，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睡得很好。在川城的时候是，在家也是。”
搓了一会儿，李林子又对着顾清的手呵着热气，“怎么还是这么冷？你睡觉没盖被子吗？”
“可能半夜踢被子了。”顾清一直盯着她：难道她不记得了？
他有些理解顾知及那群保护林子的手下的感受了，他们之前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现在他也有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和眼前林子的记忆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有顾知拍到的那几秒钟的视频，他都会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早餐还是三人一起吃的，吃饭时候，李玖提了一下他昨天半夜出诊的事。
李玖看了看顾清，又看着埋首喝着粥的李林子：“昨天半夜，有人请我去苏家看诊了。”
见李林子没有反应，继续喝着粥，李玖又看了看顾清，“苏家的几人，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样子，只是这次，我没有办法治了。”
“苏瑾的十根手指头已经截掉了，伤口都愈合了……”
李玖说话的时候，他和顾清都一直盯着李林子的反应。
他们都知道李林子昨晚出去过，去过苏家，只是没在苏家露过脸，没有发现属于李林子的踪迹。
也不知道李林子是怎么回来的，连听力超常的李玖，都没有听到李林子回来的动静，还是顾知来告诉他的。
他昨夜也想了很久，加上顾清告诉他的关于“李红衣”是李林子，又不是的事。
他和顾清都觉得，他之所以能听到李林子出去的动静，因为是“李林子”出去了。
他听不到李林子回来的动静，因为回来的是“李红衣”！
和顾清一样，李玖也发现了李林子脸色不太好。也和顾清一样，小心的没有轻易去替她把脉。
“林子，我昨晚过去的时候，苏瑾大声嚷嚷着，是你切断了他的手指，他说他看见你了。”
李林子咽下一口粥，“怎么可能？虽然我也很想切断他的手指。”
“我想也是，如果真是你切的，总得有伤口吧。
我过去看了，别说伤口，血都没有一滴。
昨晚听到他的大叫，赶到他家的村民们，也不相信他说的。
大家可都看见了，他的手指可是已经长好了的。
可是，苏瑾一口咬定是你，他说，是你用篾丝将他的手指头切掉的。
他亲眼看见的，他大叫，也是因为太痛！”
“师父，我昨晚一直在房间，一觉睡到天亮。”
李玖看了一眼顾清，只见顾清点点头，李玖看着李林子：“林子，苏瑾看到的是一名面戴白色丝织面具，将脸包裹得一点都没露，身穿红色衣裳的人……”
李林子突然放下碗筷，看着李玖，“所以，姐姐是活着的，对吗？
只有青青是我的幻想，姐姐是真实的，是不是？
姐姐知道苏瑾陷害我，去帮我报仇了，对吗？”
说着，李林子又转头看向顾清，“不管人格分裂还是精神分裂，不可能分裂出两个实体的人，是不是？不是我的幻想，姐姐，还活着。”
“林子……”
“李林子！是你，对不对？你这个杀人凶手！”
顾清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苏瑾的声音。
顾知提前得到消息，远远看到苏瑾带着人冲过来，就拦在了门口。
“苏瑾？你来干什么？什么杀人凶手？”李林子站起身来，看向被顾知拦在门外的苏瑾。
“不要以为你戴了面具，穿了一身你最害怕的红色衣裳，我就不认得你！
是你！你把我奶奶的眼睛弄瞎了，我爸的腿站不起来，我妈起不来身……”
苏瑾抬看手，伸向李林子的方向，“你还切断了我的手指……”
李林子看着眼前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十指指尖不见的一双手，“苏瑾，你失心疯了吧。
是不是跟川城的世家豪门公子混久了，脑子就不正常了？
你让大伙看看，你的手是我切断的，什么时候？
我回家也就一个星期不到，我要是切你的手指，伤口呢？”
“对呀，苏瑾，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包药吗？是不是药起了作用？”
“是呀，是呀，刚刚我就不同意陪他过来，说什么讨回公道。
你看村长家的人，都没有受伤呀，是不是到了年龄，就那样呀。
毕竟十多年前，村长就中过风，老太太眼睛就看不清楚，村长夫人生了苏瑾后，腰间盘突出，一直都有问题。
这年纪太了，走不了，看不见的，不很正常吗？”
“得了吧，你，你们不是过来看热闹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正义！”
“我是很好奇，从昨晚苏瑾就嚷着说是李林子害了他，切了他的手指。
我就是想看个究竟嘛，谁不知道这不可能。
哪有昨晚切了，血都没一滴的，我们可都是看着的呢……”
“对呀，我也是好奇。苏瑾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李林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李林子……哪有那本事！不是说……”说话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
“大伯、二叔！你们到底站哪边？如今我父母起不了身，我可是让你们来替我主持公道的……”
“行了，苏瑾，你说谎成性，也只有这些善良的村民会受你蛊惑。”
李林子说着，又看向跟着苏瑾过来的村民们：
“各位叔拍、婶婶，都散了吧，家里都有事忙着吧，就别看热闹了。
苏瑾要是有证据，就报警抓我好了，闹一场有什么意思呢？”
“苏瑾！你真说谎骗我们？”
“苏瑾，这就是你不对了，昨晚大家听到你的喊声，是真心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这么冷的天，又是让人来请李医生，又是帮你家里打点着。
你不会故意骗我们来针对李医生家的丫头吧。”
旁边有村民看到李林子身边的顾清，和拦着他们的顾知。
“不会是你喜欢人家，但是人家有了男朋友，你心里不服，来闹事吧。”
“是呀，是呀，我们一群大人怎么就被他耍得团团转。”
“大伯、二叔、婶婶们，我没有说谎，是真的！她昨晚扮成一个女鬼的样子，来害我们家的人。”
“但是你们并没有伤口，老嫂子的眼睛，除了看不见，没有任何异常呀。”
“是呀，是呀，你怎么连女鬼都说出来了？！不会是做了噩梦，分不清梦与现实了吧。”
“我倒是觉得我们被苏瑾当枪使了。
以前苏家老嫂子老说人家竹林子喜欢他们家苏瑾，还说人家丫头老舔着他们家苏瑾。
还说苏瑾好心，见竹林子没人理，多理了她一下，就甩不掉了。
现在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这长大了，才发现人家竹林子不喜欢他。
你们没看到竹林子旁边的男娃吗？比苏瑾好看多了，那样子，也像是有些家底的。苏瑾这是不服呢。”
“李婶！你胡说什么？”
苏瑾有些慌了，不是来讨回公道，斥责李林子，甚至让村民们将她押解到村口派出所吗？
他就是没有证据，才想引导村民们成为目击证人呀！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年轻人之间因为争风吃醋来打击报复了呢？！
“我胡说？婶子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会看不出来？
你们苏家以前就是自作多情！
我就说嘛，竹林子好好的丫头，能干，长得又俊俏，还有一个医生师父。
李医生这些年到处游走看诊，替人治病抓药，赚得钱也不少。
竹林子是农活一把手，每年的粮食、苎麻收成都不错。
他们家也是有些家底的。
哪里就要舔着你，舔着你们苏家了？
你们苏家之前还是托了人家李医生的福，几人才大好了这么些年。
如今不过是年岁大了，病又犯了。
李医生去看了，说治不了，你心里不高兴，加上人家竹林子不喜欢你。
人家竹林子也是大学生，还有了男朋友，你心里不服，来闹事吧。”
“就是，之前我就打听过了，他的手，是在城里得罪了什么人，给弄的。
回来，也是来找李医生治的，只是李医生说治不好。”
“不会是李医生不给治，就来闹事吧？”
“也有可能借着冤枉竹林子砍了他的手指，威胁李医生给他们家的几人看病。”
“笑死！他不会利用我们当目击证人吧～”
“你们……不是的！我的手指头昨晚之前都还好好的！真的是她砍的！”
…………
“咳咳咳……”李玖见差不多了，起身掩唇咳了几声。
“大家都散了吧，家里都忙着呢。
我这里配了些预防风寒的药，过两天给大伙儿送去。”
“是呀，是呀，我家小孙子要醒了，我得回去给他煮粥。”
“好好好，谢谢李医生，每年你都送预防风寒的药，多亏了你，我们这些年，才不至于有病治不起。”
“走了吧，从昨晚闹到现在，原来是一场闹剧，被人当枪使了。”
…………
大伙说着，很快就散了。
“你们……你……大伯！”
“你也走吧，如果真觉得是我做的，证据拿出来。
好歹也是川城大学的学生，别这么丢脸！
以为喊一群人来闹，就能把我怎么样？
这又不是原始社会！”
“李林子，就是你，我亲眼看到的！”
“证据！”李林子这次声音都拔高了，厉声说道，把一旁的几人都怔了一下。
“你……李林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还想着，我以前不怎么说话，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你喊一大群人来给我施压，我百口莫辨，就被你们欺负了去？
苏瑾，你真的很茶！
人都是在成长的，大家都在往前走，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会原地不动？！
苏瑾，我如果不在乎一个人，对方就没什么能刺中我！
你以前能让我喝下那杯水，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信任你！
现在……呵~你以为你手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刺伤我？
与其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的闹，还不如想想……”李林子看着他的手，“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你的手，如果不付出点代价，恐怕是拿不起笔了吧？”
“还有！你这个自私鬼，只想到找我算账，根本不去管管你奶奶，你爸妈！他们的问题似乎比你更严重！”
“好好好，李林子，你等着，你会后悔的！”放下一句狠话，苏瑾就跑了。
“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李玖看着跑远的苏瑾，有些惋惜的说道。
“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以前，我们都被他欺骗了……”李林子悠悠的说道。
李玖和顾清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其实她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