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是凌晨突然惊醒的。
醒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怎么坐在客厅的沙发睡着了？
起身立马走到李林子住的房间门口。
顾清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就听到里面传来“呯——”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顾清顾不得其他，立马冲了进去，房间里亮着床头橘色的暖灯，床上没有人，洗手间的灯光照得房间一角亮堂堂的。
“林子？”
顾清走进洗手间，只见林子蜷缩在浴缸里，双手抱着双腿，头埋进膝盖里。
头发凌乱，手臂、小腿露出的地方抓出一道道血痕。
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全身直发抖。
“林子？”顾清蹲在浴缸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生怕惊扰了她。
“林子？你想洗澡吗？那你先出来，我帮你放水。”
李林子颤抖的身子突然顿下，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顾清。
顾清下意识的稍稍退开了一点，他怕她会反感，因此有过激行为。
李林子盯着他，但他看见她的瞳孔并没有聚焦。
刚刚发生什么了？
有了之前李林子扑进他怀里的经历，顾清大着胆子，试探着向她伸出手：
“林子，你先出来，想要洗澡，我帮你放水。”
“我，很丑吗？”
顾清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了看洗漱池的方向，他没让人安装镜子呀~
这套公寓本来就是打算给李林子住的，专门买在川城大学附近。
她如果不愿意住寝室，也可以住这里。
所以他是按照李林子的喜好来装修的，色调以米黄色为主，整个房间都没有装镜子，他知道她害怕照镜子。
突然，他看到浴缸周围的磁砖：糟糕！她不会是看到磁砖的反光了吧！
“林子很漂亮！”
“漂亮？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顾清盯着她的眼睛说着。
“顾清，我过敏了！”
“你记得我是谁了？”
顾清按捺着心里的惊喜，平静的说道。
手垂在两侧，在李林子看不见的地方手指捏得紧紧的，大拇指的指甲不停的抠着食指一侧。
这是顾清非常紧张的时候不自觉的动作。
“嗯，我当然记得，顾清！你喜欢我！”
顾清直直的盯着她：“那，你愿意让我喜欢吗？”
李林子歪着头看着他，双手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双腿，指甲都嵌进小腿肉里了。
顾清看着她的手，知道她似乎在有意识的控制自己。
李林子摇摇头，顾清有些失落，大拇指不停的用力按压着食指，整个食指红了又青，青了又红。
无所谓，只要能保护她，只要她允许他这样陪在她身边就好。
至少他靠近她了，不再是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顾清很快调整好，起身走出了卫生间。
李林子看着他离开，心里也有些失落，复又将头埋进膝盖里。
顾清很快回来了，拿着她的小竹笼，递到她面前：“是这个小竹笼吗？”
李林子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走了？”
“嗯！”
“傻丫头！我去给你拿药了，是这个吗？”
李林子看着他手上的小竹笼，上面写着“药”。
顾清打开倒了一颗药出来递给她。
李林子看了他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下去。
嘴唇碰到顾清的一瞬间，顾清被麻得缩回了手。
李林子注意到他缩回的手，抬头皱眉看着他，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
顾清一愣，蹲下，与她保持同一水平线：“你以为我不喜欢你？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
李林子疑惑的看着他。
“你刚刚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李林子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刚刚嘴唇碰到我的手了。
我喜欢你，所以刚刚那一碰，就像是……被电到，这样一下子，手就被弹回。
我也害怕你因为我的碰触感到难受，所以赶紧缩回了手。”
“是这样吗？不是讨厌吗？”
“当然不是！”
“可是我长得很难看，是被人嫌弃的，是别人不要的孩子。”
他们都说我是傻子，脑子被虫子吃掉了。
我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有读书，我是乡下人，我考不上大学。
我很差劲，怎么会有人喜欢我？
哪怕是我对他们再好，他们眼底的嫌弃也是藏不住的，
甚至都不想碰到我，似乎碰到我，他们也会变成傻子一样。”
顾清皱了皱眉，李林子的话信息很大，但逻辑有些混乱，
一时间他没办法将每句话拿出来分析其背后的原因。
但有一个信息是没错的，她自卑！
顾清试着探出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头发，见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应激，顺着头发，试探着拉着她的手。
快要拉到的一瞬间，顾清紧张的提着一口气。
没想到，李林子似乎对他的触碰并不反感，顾清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肢体接触也很重要，不光是帮助她突破触觉障碍的基础。
更重要的是肢体能传递温度与情感，让对方能感受到被呵护、被认可。
同时也能通过对方的反应知道对方的情绪与情感。
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
“林子，你很好，你已经考上川城大学了，是川城大学的学生和助教。
你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
你读了书，读了很多书，比很多同龄人都优秀。
我很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从前世，就一直在你身后，只是你从未回头，没看见而已。
李林子盯着顾清的眼睛，顾清也不回避，坦然的任由她盯着。
“顾清，你是那个小哥哥吗？”
顾清点点头。
“可是……”李林子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哗哗的就往下流。
“你怎么了？是想起伤心事了吗？”
顾清扯过一旁的纸巾，替她擦着眼泪，“我这样接近你，你会难受吗？”
“不会，我喜欢你。”
“什么？”顾清的手突然一抖，替她擦拭眼泪的动作一时顿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顾清仔细的盯着她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是说的你喜欢吗？”
“嗯！”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真的？可是……我们刚认识不久……”
李林子盯着他：“你能抱我回房间吗？我脚麻了。”
“好！”
顾清起身将李林子从浴缸里抱出来，抱回床上，又替她理了理头发：“想再睡一会儿吗？现在时间还早。”
“川城大学那边，我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早上不必起太早，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你想去学校，随时去消假就可以。”
“顾清~你，不怕吗？”
“怕？”
“我两次发病，你都看见了，我，很麻烦。”
顾清拨了拨她前额的头发：“你只是受过伤，没有痊愈而已，别想太多。
我是医生，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想睡觉了。”
“好！”
顾清起身将她扶着躺下。
“顾清，你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顾清拉被子的手一顿，深深的看着她。
“你身上的气味……”
顾清皱眉，抬手闻了闻。
“你身上有一股竹香味。
这个味道，我很小的时候就闻到了，闻到很多次。
所以我们不是刚刚才认识的。
你悄悄来看过我，对吗？”
顾清坐在床边，抚着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一直用力的抠着食指一侧，
似乎要用这指间的疼痛感一再提醒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回头了，回头看见他了。
李林子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确定她已经睡沉了，顾清才起身，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替她掖好被子，才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李林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样的感觉似乎在过去两年间，也出现过。
原来是真的！
确实是他！
只有他身上有那种竹香味，和竹子相同，但她能分辨出不同的味道。
“谢谢你，顾清，谢谢你看过我许多不堪，依然选择和我站在一起……
我会努力的！请你一定要等我！”
第一次，李林子带着浅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