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争这一句至于吗，让我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
当然至于，从他拿出皮带套在林远脖子上，呵斥刘达开始。
他就表明了，我愿意去做这个坏人，愿意让我来唱这个白脸。
或许在徐争心中，应该是我说几句好话，他徐争坚持要办了林远，最后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徐争坚持罢了林远。
让他将这个坏人做到底。
也让我在刘达他们面前，彻底立一个好的人设来。
这是我和徐争的默契，但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没有给徐争开口的机会。
直接打发王鑫磊去。
我有些不敢去看徐争的眼睛，从湘省回来，我用了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与他谈话的时候，手都按在后腰的枪上。
一直到今天，他都在一直让步。
他知道说话我不会信，一直用行动告诉我，他从来没有生出过二心。
甚至可以自降威望，去做坏人，去亲手办了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玩，同镇的林远。
所以他问我，至于吗。
我甩了甩有些发胀的脑袋，声音有些沙哑。
“徐争，当然至于。”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某个镇上的小混混，也不是镇上以狠出名的大哥，我们面对的是许牧野，从今天开始往前数，十年，这十年当中有谁比他厉害吗？”
“事到如今，我们就是低头也没有回旋余地，我要是不想被他办，我必须要有个靠山，然而因为林远，我不仅在湘省回不来，更多的是在那个人面前，我都抬不起头来。”
我没有告诉徐争叶海潮的名字。
我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你以为我是做给你看？我是做给王鑫磊看，做给王鑫磊老板看，今天发生的一切，王鑫磊回去就会告诉他老板。”
“我要把因为林远，让我在王鑫磊老板眼中，落下个愚蠢，没有手段的形象摘除掉，我不是在告诉你徐争我有手段，我有心机，也不是在你面前装高深，一个屁都不放就闷着头耍。”
眼下山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没有顾及，将我心中压了许久的事，一一吐出。
“徐争，我唯一能靠的就是王鑫磊的老板，如果我给他的印象，平平无奇，没有一点手段，连自己手下的兄弟都控制不住，只知道喊打喊杀，随便找个人就能代替，那我们真就待不下去，只有再次跑路了。”
如今是叶海潮初来乍到，我第一个投了他，让他对我多看几眼。
随着时间流逝，只要叶海潮没有被许牧野摆平。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投靠他。
许牧野做大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得罪，也不可能将全部人都杀了。
叶海潮没来之前，大家遇到许牧野退一步，一旦叶海潮能够站稳脚跟。
之前被许牧野按住的人，都会投靠在叶海潮身边。
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还平平无奇，我也就那样了。
许牧野想起来，顺带手把我收拾了，叶海潮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占据叶海潮来到这里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走不到这个集团的核心，那我活该给人做狗，早低头认了许牧野算了。
徐争看着一脸激动的我，愣在原地，连抽烟都忘记抽了。
片刻后，他将只剩下一小截的烟头放在嘴上，深吸了一口。
“冬夏，你现在有城府了，没有刚认识那几年坦荡了。”
我嘴角轻轻一抽，不知道徐争为什么突然叫我冬夏。
这是徐争第一次这样叫我，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
转眼之间，我已经二十五，徐争更是要朝着奔三的年纪去了。
“徐争，身在江湖，大家都是逆水行舟，没有城府的人，走不了多远。”
我率先动作，走出这路边的杂草，向着马路上走去。
徐争悠悠叹了一口气，“啧，那时候我以为混江湖不过就是，今天干一架，明天再干一架，把对方打服就好了。”
“哪儿会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哦。”
我双手插在裤兜当中，看着灰蒙蒙的天， 已经想不起打架的那段岁月，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徐争眼帘下垂，突然说道，“大哥，鸭场盖起来了，我看着鸭场吧。”
我浑身一震，扭头看向他。
他目光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些累了，我可能适应不了这种心思弯弯绕绕。”
我眼神闪烁，最终将心中最深沉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争，你是觉得我有天会容不下你吗？”
徐争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你看你现在，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是不是还要想着，我在鸭场养精蓄锐，等你那天落难直接办了你啊。”
人与人之间，有了裂缝，再难弥补。
徐争与我的眼睛对视，轻声问道。
“冬夏，你和我说实话，如果今天我没有对林远动手，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对我开口，说前面那些话，说你打算。”
我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我再怎么设想，都无法将眼前这个与我冷静对话的徐争。
和六年前那个蹲在我家门口，用盆吃面的人对上。
徐争见我不说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帅，把刘达给我，鸭场交给我，我给你看着。”
徐争叫了我三次，三次称呼各不一样。
或许他也看出，刚才刘达在徐争准备动手的时候，喊了徐争一声。
徐争觉得我今后会对刘达有芥蒂，所以他把刘达要走。
见我没有说话，徐争再次说道。
“大帅，你要往高处走，我怕我，还有我这些兄弟伙会挡你的路，所以……”
“到时候再说吧。”
我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将这次我们二人之间的谈话结束。
也不知道我这次对于内部的危机处理，是算成功，还是算失败。
徐争在这一刻，竟然起了退心，不想在与我继续前行。
但徐争明显不想就这样结束，他需要我一个答复。
“难不成你觉得我看个鸭场，都看不好……”
我眉头一皱，语气有些怒意，“徐争，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苦衷吗。”
“我们一起这么多年，我命都是你救下来的，为什么你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处境呢。”
我认为徐争这是在闹情绪，是在向我表达他的不满。
没想到徐争下一句话，让我直接愣在原地。
“是啊，大帅，你和我说了你的苦衷，我也理解你的苦衷。”
“可是你从始至终没有提过半句兄弟感情。”
“所以我想带着刘达留在鸭场，我不想那天他也让你有苦衷，让这次这些事再来一遍。”
从始至终，你没有提过半句兄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