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海愁着脸深吸了一口烟，“我喊你退出，也有许牧野的原因。”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是因为我拿枪指着许牧野一次过，所以他不打算再给我路走，让我自己退出吗？
楚江海下一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
“大帅，其实我不混了，我最希望你跟许牧野走得近点。”
楚江海这话说得很委婉，实则意思是，他希望我接他的班。
但我知道，许牧野给我否了。
果然，楚江海接着说道，“但许牧野不同意。”
说不上失落，但更说不上开心，我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为什么啊，大哥，因为我拿枪指着他？”
楚江海轻笑一声，“呵呵，许牧野那种人，你觉得他会在意这个。”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许牧野很年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但他有着我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他的功利心也是最重的一个人。
说直白一点，就是许牧野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呵呵冷笑，“那就是他看不起我咯？”
我不认为我比其他人差，同时在心中生出一股愤怒来。
如果许牧野看不起我，为什么当初要拉我进来，扯着我的名号去办那些人。
我在医院三进三出，他妈的是为了个什么。
即便你不想撑我，也不应该毁我，直接说我不行吧。
楚江海还是摇头，“错了，他就是太看得起你了，怕你成为第二个我，所以他不打算撑你。”
我愤怒神情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江海伸出双手，放在炉子上烤火。
“大帅，你晓得他心中最符合的人选是谁不？”
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知道。
“瘤子，刀疤，二选一。”
我有种迷茫，或者说愚蠢。
一时间连许牧野选择人的标准是什么，我都不清楚。
楚江海悠悠说道，“因为瘤子和刀疤，他们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做起事来只要利益足够，都肯卖力。”
“而你从在车上，用枪顶住许牧野脑袋的时候，已经被他从心里放弃了。”
我静静的听着楚江海跟我说，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如何去思考抉择。
“不是因为他觉得你用枪指着他，冒犯了他，而是你心里感情压过了利益。”
“大帅，你信不，那天除了白脑壳，其他人要是和我一个车，我被小波拿枪顶住头的时候，他们最多放几个屁，绝对不会掏枪威胁许牧野。”
我眼帘下垂，双手紧握。
“大哥，我那样做得不对吗？”
我向来喜欢自己评判对错，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询问对错。
楚江海淡淡道，“大帅，等你在这个所谓江湖久了，你就知道其实很多事情，没有对错。”
“即便有对错，也不重要。”
经过楚江海这样一句点拨，我知道许牧野为什么放弃我。
许牧野和我之间，或许一开始有那么一点感情，但自从他叫我去了一趟松桃之后。
我和他之间没有感情。
而我在车上用枪顶住他脑壳的时候，让他明白比起利益，我更受感情的驱使。
这样的人不符合他的预期，就跟楚江海一样。
在他看来，有着诸多缺陷，不足以跟紧他的脚步，成为一个省市的大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心中有些不服。
因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大哥，你信不，即便是现在再来一次，我也会用枪顶住他许牧野的脑壳。”
这是我的真话，楚江海如果真要退，那他以后不再是我大哥，我和他之间只有情义。
用不着在这种时候拍他马屁。
楚江海淡然点头，“信，我要是不信，今天就不会找你谈这些。”
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沉默起来。
“那为什么不是陈强。”
白脑壳没得想，他懒得很。
楚江海扭头，看向我家外陈强家。
“陈强我准备带在身边，这些年我吼他骂他不少，他家都快被我霸占成我家了，我打算明年结婚，后年搞点本钱，带着他出去走走，做做生意。”
“或许是他离我太近了，经常被我吼来吼去，其他人不怎么看得起他，我怕他死在你们谁手头。”
“你要是愿意洗手不混了，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走。”
楚江海口中的四个，自然是我，白脑壳，陈强，还有他自己。
我一时间有些犹豫，如果许牧野撑瘤子，我跟着楚江海出去做生意，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个犹豫，也只是在瞬间。
“大哥，算了，我母亲那身体，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不知道还有几年。”
“我不想出去乱跑了。”
楚江海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大帅，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早就不想混了，特别是我家被炸了一次，我怕再混下去我真会混到孤家寡人那天。”
“这一年多来，你们带兄弟也好，干嘛也好，我都没管过。”
“因为我信许牧野那句话，我们这种人，不管是什么时代，终究是会有的，最多就是换个名字。”
“所以不可能我不混了，就要你们也不混了。”
“当时我已经在心里给你们安排好了，其他几个我都准备带走，邓爷爷在搞改革，以后就是金钱做主，守着这几亩田地，没啥意思。”
我静静的听着，楚江海对我的阐述。
“到时候我们这群兄弟，去外面接活，给人修楼房也好，去大城市看看也行，总有生意给我们做，实在不行，陈强手下不是有个杨琦会糊墙吗，我们学这门手艺也行。”
“我之所以和许牧野说你，是因为你上位，即便有兄弟不走，你也会给他们路走。”
“但瘤子不一样，瘤子上位，以你和其他人现在的名声，只要出去喊一声，会有兄弟跟你们，对他是个威胁，他不会给你路走的。”
我握紧的拳头松开，在这一瞬间，我真记恨上了许牧野。
如果他要是说撑我，甚至说他不管，我们自己来争，谁出头谁上位，各凭本事，我都能理解。
但他一句话，带给我的是绝望。
我这一年多来，身上刀疤都不下十几条。
因为你许牧野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就得走，我就得背井离乡？
我草你个血妈。
没有这样的道理。
楚江海看出了我的愤愤不平，但他也无可奈何。
或许许牧野能放任他退出，已经是天大的限度。
我总觉得许牧野和楚江海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才将两人牢牢的绑定在了一起。
“大帅，今天跟你说的你谁都不要说，白脑壳也不行。”
“你们喊我一声大哥，我就做到一天大哥的责任，我会安排好这些。”
说完之后，楚江海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
“大帅，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我结完婚了你就跟我一起走。”
“你老妈大不了跟我们一起走。”
到了最后几句话，楚江海一改往日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
“大帅，说不定十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再看，我们决定不混是对的呢。”
“要是你那天结婚了，家里被扔了炸弹，到时候再后悔就不一样了。”
我跟楚江海的时间很短，他是第一次跟我讲了如此多的话。
当时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我只有对许牧野的愤怒。
如今在回过头去看，去想那番话。
可以说是字字锥心。
直到楚江海走出家门口，我都没有松口答应。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是非曲直，青红皂白，一定要杀一个出来。
其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也是告诉自己，谁才是对的。
那一年，我十九岁。
我很年轻。
所以我不会走，我要杀出个是非对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