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
绝对的混乱。
这是林默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正被一条极不稳定的虚空乱流裹挟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向未知的深处。
这条通道显然不是正常的传送路径，而更像是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后形成的创伤裂痕，充满了毁灭与不确定性。
“咳咳……”林默咳出几口带着淡金光泽的血沫，内视己身。
情况很不妙。
强行与天戮化身对撼，又榨取混沌源核本源催动最强一拳，最后更是亡命穿梭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让他本就消耗巨大的身体雪上加霜。
混沌刑天大道运转滞涩，四色法则气流黯淡无光，几乎要退回分离状态。
外伤倒不算严重，混沌刑天道躯的强悍恢复力正在缓慢修复那些被空间乱流撕裂的伤口。
真正麻烦的是内伤与消耗，尤其是混沌源核的本源受损，需要时间与海量资源才能恢复。
“必须尽快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并炼化万炼神炉，否则在这虚空乱流中，一旦遇到更强的空间风暴或者潜伏的虚空生物，后果不堪设想。”
林默强忍着剧痛与眩晕，集中残存的神识，试图感知周围环境，寻找脱离乱流的机会。
这条虚空乱流似乎连接着某个极为遥远的破碎界域，沿途能感觉到一些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星辰碎片一闪而过。
偶尔，还能感知到一些充满贪婪与混乱意念的虚空生物在远处窥探，但似乎慑于乱流本身的狂暴，不敢靠近。
时间在混乱中流逝，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
就在林默感觉自身力量即将被乱流彻底磨灭、意识都要陷入黑暗时——
前方，乱流似乎撞上了某种屏障，速度骤然减缓，撕扯力也减弱了大半。
透过混乱的能量光影，林默勉强看到，乱流的尽头，似乎是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区域。
那里悬浮着一块巨大无比的暗红色陨石，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被岁月与虚空能量侵蚀的痕迹。
更奇异的是，这块陨石的引力异常强大，竟然将周围的虚空乱流都微微扭曲，形成了一层天然的缓冲带。
“就是那里！”
林默精神一振，拼尽最后的力量，强行从减缓的乱流中挣脱，朝着那块巨大的暗红色陨石冲去。
“轰！”
他重重撞在陨石表面，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
剧痛传来，但他心中反而一松，终于离开了那要命的虚空乱流。
林默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走到陨石背面一处相对凹陷，可以避过大部分乱流余波的区域，盘膝坐下。
没有立刻开始深层次疗伤或炼化，而是首先取出了几块神晶与丹药，捏碎后吸收，勉强恢复了一丝元气，稳住了即将崩溃的身体状态。
然后，林默布下了一个简单的混沌隐匿与防御禁制，将自己与周围环境的气息隔绝开来。
虽然简陋，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虚空角落，只要不引来特别强大的存在，应该足以暂时遮蔽。
做完这一切，林默才长长舒了口气，彻底沉下心神，开始处理体内最棘手的问题——万炼神炉与八件神兵。
神识沉入混沌源核空间，这里是一片被混沌气流充斥的奇异之地。
中心处，混沌源核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出微弱的混沌母气。
源核旁边，影蚀短刃静静悬浮。
而在稍远处，一座通体暗金，表面纹路黯淡的炉鼎，正悬浮着，微微震颤。
正是万炼神炉。
炉口封闭，但内部隐约传来撞击与低沉的咆哮，那是八件神兵在不安分的躁动。
混沌源核似乎本能的排斥着这个外来者，但又因为之前吞下了它，不得不将其容纳在自身空间的一角，并用混沌气流形成一层稀薄的屏障，将其隔离。
林默的神识接触刚一接触万炼神炉，一股混杂着抗拒、愤怒、不甘，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渴望与迷茫的复杂意念，便传递过来。
那是神炉残存的灵性与八件神兵混乱意志的混合体。
“我知道你们不甘被束缚。”林默的神识传递出平静而坚定的意念，“但外面的世界，有圣族道主在追杀我，有无数势力觊觎你们。”
“落入他们手中，你们要么被彻底炼化抹去灵性，要么沦为杀戮工具，永无重现昔日锋芒之日。”
“跟着我，未必是坏事。”林默继续沟通，“我身怀混沌源核，与千炼道宫的混沌净火同源。”
“我能感受到，你们渴望混沌原液，渴望修复自身。”
“而混沌源核，可以提供你们所需的最本源能量。”
“我可以承诺，不会强行抹去你们的灵性。”
“我会提供混沌之力助你们修复，而你们，则需暂时为我所用，助我渡过眼前的危机，并一同对抗圣族那等毁灭一切的存在。”
“选择吧，是继续反抗，被我以混沌源核之力强行磨灭灵性；还是暂时合作，各取所需，以待来日？”
林默的意念清晰而直接，没有欺骗，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给出了选择，但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神炉的震颤慢慢平复下来，内部的撞击声也渐渐停息。
八件神兵的混乱意志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流与挣扎。
最终，那股混合的意念中，抗拒与愤怒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以及一丝对混沌之力的渴望。
那柄暗青色古剑的意念率先传递出一缕剑鸣。
其他神兵的意念也陆续传来类似的意思。
它们曾是叱咤风云的道器，灵性高傲，若非受损严重、流落至此，又怎会轻易妥协？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林默身上的混沌气息，对它们修复确实有莫大吸引力，而外面世界的威胁也真实存在。
暂时合作，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好。”林默的神识应道，“既如此，我便以混沌源核之力，先助你们初步稳定灵性，并尝试引动炉内剩余的混沌原液，修复你们最核心的损伤。”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部分力量的暂时掌控权，以及配合我，初步炼化这万炼神炉。”
达成初步共识后，林默不再犹豫。
他引导着混沌源核中残存的混沌母气，分出一缕缕，缓缓注入万炼神炉之中。
混沌母气一进入神炉，立刻被炉内残存的混沌净火引动，变得更加活跃。
炉底那团炽白色火焰，虽然因为离开了千炼道宫环境而威能大减，但在混沌母气的滋养下，依旧开始缓缓燃烧起来。
林默控制着混沌母气的流向，避开八件神兵的核心灵性烙印，主要滋润它们受损的器体与沉寂的法则道纹。
同时，他也尝试引动炉内那些粘附在神兵表面的混沌原液。
这些原液是千炼道宫遗留的精华，对修复神兵有奇效。
在混沌母气与混沌净火的共同作用下，这些原液开始被缓慢炼化，化作精纯的修复能量，渗入八件神兵的破损之处。
暗青色古剑断裂的剑身，开始有细微的青色光点汇聚，尝试弥合。
土黄色石碑上的裂痕，被土黄色的能量缓慢填补。
赤红战矛上黯淡的火焰纹路，重新亮起微光。
黑白铠甲残片开始自我拼接；湛蓝宝珠明灭的频率变得稳定；青铜战戟的锈迹在脱落；黑色古钟的残缺边缘有黑色的能量在蠕动；暗金色锁链的断口处，有细密的金色丝线在生长……
虽然修复的速度极其缓慢，几乎肉眼难辨，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八件神兵的灵性波动，也因得到滋养而变得清晰了一些，对林默的抗拒进一步减弱。
与此同时，林默也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尝试以自己的混沌刑天大道，去炼化万炼神炉本身。
神炉的材质极为特殊，似乎融合了多种混沌神金，其内部蕴含的“熔炼万道”法则，更是高深莫测。
以林默现在的境界，想要彻底炼化为己用，几乎不可能。
但他所求的，也仅仅是初步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获得基础的操控之权。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耐心与持续的混沌之力浸润。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虚空陨石上，缓缓流逝。
林默一丝不苟的分配着体内每一缕恢复的混沌之力，一边滋养自身大道与伤势，一边进行着对神炉与神兵的初步炼化与修复。
混沌源核也在缓慢的自我恢复，吸收着林默转化丹药神晶得来的能量，以及虚空中游离的混沌气息。
影蚀短刃则始终安静的悬浮在一旁，犹如忠诚的卫士，其刃身偶尔闪过一丝幽光，似乎在默默吸收着周围散逸的阴影与破灭气息，进行着自我温养。
枯燥、漫长、却无比重要。
林默能感觉到，自己的混沌刑天大道，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锤炼。
虽然境界没有提升，但对力量的掌控、对法则的理解，却更加深入。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在这没有日月星辰的虚空角落，时间失去了意义。
这一天，林默缓缓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四色异象不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深邃、圆融。
虽然混沌刑天境依旧停留在中期巅峰，但气息却更加沉稳厚重，少了一份浮躁，多了一份沉淀。
体内的伤势已恢复了七八成，混沌刑天大道重新变得圆转如意，四象法则彼此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运转起来消耗更小，威力却更集中。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混沌源核空间。
万炼神炉不再抗拒他的神识，虽然远未完全炼化，但他已经能够初步开启炉盖，引动其中一缕混沌净火，并能将自身神识与神炉内部的八件神兵建立清晰的联系。
八件神兵，经过这段时间混沌母气与残余原液的滋养，状态稳定了许多。
虽然距离完全修复依旧遥不可及，但最核心的破损已得到初步遏制，灵性也恢复了部分清醒。
它们不再散发混乱狂暴的波动，而是如同沉睡的凶兽，静静蛰伏在炉内，等待着唤醒。
林默心念一动。
“嗡！”
万炼神炉的炉盖微微开启一道缝隙，一缕炽白中带着混沌色泽的火焰飘出，在他指尖缭绕跳跃，温度内敛，却散发着能熔炼神金的恐怖道韵。
紧接着，炉内光华一闪。
暗青色古剑、土黄色石碑、青铜战戟、以及那口黑色古钟，四件灵性最高的神兵，各自分出一缕本质极高的法则之力，透过炉盖缝隙，传递到林默身上，与他建立了一种临时的“契约”联系。
通过这种联系，林默可以在关键时刻，短暂的借用这四件神兵的部分威能！
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和神兵的残缺状态，借用的威能有限，且时间极短，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是巨大的底牌提升！
而赤红战矛、黑白铠甲、湛蓝宝珠、暗金锁链虽然暂时无法建立这种深度联系，但其灵性也已认可林默，不再反抗，可以被他通过神炉进行简单的收纳与调用。
“终于……初步搞定了。”林默嘴角露出一丝疲惫但满意的笑容。
这一次虚空漂流与闭关，虽然凶险，虽然枯燥，但收获却是巨大的。
不仅稳住了伤势，稳固了境界，更重要的是，初步掌控了万炼神炉，与八件强大的神兵建立了合作关系，实力底蕴暴增！
林默将指尖那缕混沌净火收回，重新封闭炉盖。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陨石之外的深邃虚空。
伤势初愈，神兵初定，是时候离开这个荒芜的角落，重新返回人间了。
他需要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方，需要打探圣族、九幽黄泉宗、金翼神族等势力的动向，更需要寻找更多的资源，来加速恢复混沌源核，修复神兵，以及提升自己的实力！
天戮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该走了。”
林默撤去隐匿禁制，感受着虚空中稀薄但存在的能量流向。
选定了一个感觉中能量相对活跃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流光，离开了这块庇护他许久的暗红色陨石，再次投入茫茫虚空。
这一次，他不再是仓皇逃命的丧家之犬。
而是携带着混沌源核、万炼神炉、八件神兵底蕴的归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