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市郊外，实验室附近。
王小明与曹延华等人还在等待，在这种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若非那悬浮与天地之间的硕大脑纹棺椁，这里的景色实在美如画作。
四周是花的海洋，斑斓的色彩在大地上层层叠叠一直延伸，灰白色的小树林洋溢着古老的气息，未被污染过的草地绿意盎然。
站在陡峭的山坡上往下看，连阳光都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魅力，就像原始艺术创作中偶然可以看到的魔幻背景。
“这样的地方足以出现在文艺复兴时拱形游廊的穹顶上，就这么被毁掉实在太可惜了。”吴奈感慨道，手里罕见地端着一杯茶而不是酒。
对于突然出现的少年，王小明并没有太过惊讶。
他冷冷看了吴奈一眼突然抽了抽鼻子道：“正山小种，大福市的特产，茶树生长在万丈悬崖上，采摘茶叶得用到猴子。茶叶用松针烧火熏制，你这个发酵程度，收藏了不低于三五年，真是穷奢极欲啊。”
“教授你真是好鼻子。”吴奈惊讶道：“闻一闻就能知道。”
“给我来一杯。”
“......你刚刚还说我穷奢极欲。”
吴奈从身前的胶质空间里拿了一杯递过去：“这茶我不懂，是我爸的收藏，之前从家里顺的，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点。”
王小明摇了摇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热气氤氲的茶汤问道：“关于【药】的制作你能提供一些意见吗？”
“可以给你一个大方向，但是剂量配比之类的细节还要你自己摸索，这件事情我目前还不适合插手太多。另外，如果要进行这个研究的话，你很快就做不成人了。”
“什么意思......”王小明不解道。
吴奈含笑看过去：“字面意思，看，小杨已经把人捞出来了，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灰黑色烟云前的杨间已经收回了自己猩红色的鬼域。
滚动的鬼眼下，红光澎湃，撕裂了重重灰黑色大脑，将李军、阿红、苏凡等人一起捞了出来。
接着鬼域消散，四周虚幻的红光熄灭，几个人重新踩在了正常的土地上，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除了柳三外，几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曹部长神情振奋，立刻带着一队人迎上去。王小明的神色也不再澹漠，身旁带着几个御鬼者一起跟上去。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李军。
这个尽职尽责的家伙半片身子都快碳化了，就像一具行走的焦尸。因为过于使用鬼火的力量，身体遭受了严重的侵蚀，深陷的眼窝里绿光腾腾，距离厉鬼复苏已然不远。
其他几个人稍微好一些，但也很严重。阿红半边脸都快烂掉了，姜尚白行走间浑身都是浓郁的尸臭，柳三的纸人破破烂烂......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他们深陷灵异事件这幅模样再正常不过。
思索间王小明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杨间身上，随即童孔勐然收缩。
“部长......”
如释重负的李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他提着三个黄金编织袋率先，艰难地迈动着双腿一步步走过来：“这是我们带回来的【药】。”
“很好，你们不会白白付出的。”
曹延华示意身旁的实验人员珍重地接过黄金袋子：“你们都功臣，是英雄，如果这次实验能够取得进展，那么目前灵异圈的局势都会因为你们而改写......等等，我的天，杨间你站在！”
“怎么了......”
一同走过来的杨间皱眉看向曹延华：“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怎么，部长你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是想赖账吗？”
“赖账倒不至于，部长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是因为你头盖骨掉了......”
王小明冷静地走到杨间身边，弯腰捡起还黏连着头皮与黑发的头盖骨，看了两眼之后还给他道：“正常人见到这一幕有点激动很正常，别生气，还有......你脑子长毛了。”
......长毛了？
杨间呆愣了一下，面色木然接过自己的头盖骨，随后抬手用掌心的猩红鬼眼照了照自己的脑袋，独特的视线传回来后，他发现自己的热气腾腾的脑花确实暴露在了空气中。
脑沟里生出了一根根灰色的触须，在空气中缓缓滑动，像是深海里飘荡的水母，莫名有些可爱。
但是为什么脑壳会掉？为什么在掉的过程中自己毫无所觉，而且一点也不疼......杨间心有疑惑，随即又勐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灵异侧的影响，是它！
他面色冷峻，身上的鬼眼滚动，诡异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云天之间飘浮的巨大棺材状大脑上。
在视线与这颗巨无霸大脑接触的那一刻，头颅内的大脑再次传出蠢蠢欲动的蠕动感。
刚刚的杨间用鬼眼鬼域撕裂了四五层鬼域去拉人，相当于长时间大面积地注视了那颗大脑。
所以他经受了污染。
这口鬼棺，这方鬼域......已经不可直视！
这样怪异的一幕，看得附近的御鬼者和研究人员遍体生寒。
“掉了就掉了，不必大惊小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回去就好了。”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眸光里，吴奈走过来，顺手从杨间手里取过他的头盖骨，重新盖回他的脑袋上，就像扣下了一个海碗，将暴露在空气中的脑花掩盖住。
得自与鬼影的【附身】技能随之发动。
头盖骨在落下的那一刻再次与杨间融为一体，外表上脑袋变回了从前正常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脱落过的伤口。
但很显然，内里的东西已经变了。
杨间龇牙道：“这应该算工伤吧，曹部长，这么严重的工伤，这次行动......我要加钱。”
“可以，我也没想到仅仅是接触鬼棺的鬼域就会有这种危险......”曹延华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感叹道。
“这就是我说的，你很快就做不成人的原因，长久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你。”
吴奈微微一笑，对王小明说道：“从你决定制【药】开始，那永恒不灭的就不仅是厉鬼了，打开了禁忌的大门，在接下来奇异且漫长的岁月里，人之死亡亦有其终结。曾经的一切都将改写......当人不再作为人活下去时，你会后悔吗？”
“始终贯彻人类的品格，维持人性，就可以被定义为‘人’，人类的文明也可以传递下去。所以在你提出了这条道路的时候，我没有反对，这不算什么......”
王教授一口吞掉温热的茶汤澹澹道：“唯一的问题是，它会影响我思考吗？如果影响的话，实验就有些麻烦了。”
“不会。”
吴奈摇了摇头道：“不但不会影响你思考，还能提高你的思维活跃程度。就是会让你比较喜欢吃脑子，以后你大概会热衷于各种脑花，不过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那就好，对了......那片鬼域还有用吗，没用的话赶紧处理掉吧。”
王教授指了指那团不断膨胀的巨大脑云道：“这东西对四周环境的侵染速度太快了，不能让它波及到大京市市区，即使让普通人看到都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但实际上已经有人看到了。
吴奈从皮肤感知到的信息洪流之中发现，十五个人意外看到了这团怪异的灰黑色鬼域，当中五个人多看了几眼，然后脑袋炸掉了，炸得到处都是。
剩下的遵循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在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从而避过了杀身之祸。
不过也是该将其处理掉了......吴奈默默抽出了一杆染血的战矛，通过世界之子杨间夺取到了【药】的原材料后，程序版的世界意志已然察觉。
这次博弈里他胜天半子。
此刻正是继续扩大优势的时候，鬼棺鬼域再度发生变异，无法在出产原材料，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