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虚幻境（二）
黛玉被一众仙女围绕中央，只觉幽香沁脾，往日里身上的不适一扫而空，再看这些个神仙姐姐，个个熟悉非常，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说道：“众位姐姐好生眼熟，妹妹却记不得了。”
其中一仙女笑道：“妹妹不急，待你了了那风月之业，自然再回到此处，与我等相聚。”
黛玉听得这话，知有不可言说之秘，便不再问，只欣赏着这天宫奇景，美不胜收。
忽地又有一仙女瞧见了跟在警幻仙姑身后的李享，当即问道：“姐姐怎么还领着他来？他虽是界外之人，可到底是个浊物，难免污染了我等女儿清净之地。”
李享听到这仙女话中满满的嫌弃，与黛玉被争相簇拥的对待一对比，顿觉尴尬非常，无法接话，更不敢还口，谁知道这仙界能生出什么事故来？
警幻仙姑笑道：“界外之人，无碍天数，随他去吧。”
说罢，警幻仙姑便转过身来对李享道：“你且自去游玩，若吾陪伴完绛珠妹子后你还滞留此处，吾自送你二人归尘寰中去。”
李享听到警幻仙姑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形象又矮了不少，心道，看来是自己不配跟着黛玉一道，她们自有仙茗妙曲，而我只能“自去游玩”。
二人说话间，黛玉已被众仙子簇拥着不知去了何处，李享见状，只得向警幻仙姑拱手道：“在下何其幸运，能见识此仙界绝景，只是心中有不解之处，还请仙女姐姐指点一二。”
警幻仙姑点头道：“你且说来。”
李享便问道：“方才姐姐们都称我为界外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警幻仙姑浅笑道：“汝有自知之明，何必问我？”
李享听到警幻仙姑这话，心道，她说的自知之明，意思是她知道我是穿越之人么？
警幻仙姑见李享不答话，继而说道：“你自随心而动，不必拘束，到时自有你的结果。”
李享不知道警幻这话的意思，她到底是告诫自己在尘世中应当遵循本心而动，还是说在这太虚幻境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李享又问道：“正如那仙女姐姐所说，此处是女儿清净之地，我若随性而为，只怕有所冒犯。”
警幻仙姑闻言，笑道：“你本为界外之人，却能与我等言语相交，我已觉得奇怪。以你之凡眼俗心，登我太虚幻境，却能相守以礼，不为声色所迷，更属难得。”
李享有些不好意思道：“仙女姐姐过誉了，此处景色绝美，众位姐姐更是仙姿绝色，我岂敢生亵渎之心，纵有邪念，也不至于色迷心窍，失了仪态。”
警幻仙姑笑着摇头道：“看来你不知我这太虚幻境之妙处。你口中的亵渎，邪念之说，无非为淫念一案，殊不知淫本非邪。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自称‘好色不淫’，‘情而不淫’，不过是以此掩饰其心中丑恶之态。好色便是淫，知情更是淫。所以巫山云雨之欢，皆因悦其色相，复恋其情所致也。而凡是入我太虚幻境者，其遮掩手段将尽皆失效，丑恶之态必无所遁形。而你能持礼相待，可见你并非淫滥蠢物之流。”
李享听了警幻仙姑这番话，心道，这算是在夸自己么？可是，李享真不敢在这种地方贫嘴贫舌，他虽然从头到尾确实没敢起过邪念，但如果警幻仙姑愿意让她的仙妹可卿来教授他云雨之事，李享也是不会拒绝的……
“万物自有定数，你且去吧，不必拘束。”警幻仙姑说罢，拂袖而去。
李享还有话想问，但警幻仙姑已不知去往了何处，既然她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机会难得，那就抓紧时间吧！
想到这里，李享便在这太虚幻境中四处游逛，经过各司的时候，李享知道这里是收纳天下女子过去未来的所在，也想查看一番，却连各司的门都进不去，只得作罢。
不知不觉，李享行至天宫外放春山中，入眼处尽是花草仙林，一番寻觅，摘得不少仙果，李享生怕自己醒来，立刻一一细细尝了，酸甜苦辣咸无所不有，这些果子入口更能牵动人的七情六欲，一时间李享只觉得百感交集，情难自已，跟个神经病一样一会笑一会哭。
“感觉这个最像了。”李享看着手心里那颗青绿色长球形果实，一口咬了下去，只觉果肉甘甜，醇香可口，吞下肚后，全身的细胞都像是充盈了一般，十分满足。奇怪的是这样的果实却没多少汁水，只一颗便让李享急需一口水润润口舌。
看着被自己尝了个遍的果子，李享思量道，从字面来看，蜜青果应是口味偏甜，颜色为青的果实，大概就是自己最后吃的那颗青绿色长球形果实了，但是自己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有这样的果子，大概凡间也不会有的。
绛珠仙子以此果为食……这一顿得喝多少灌愁海的水啊……
随后，李享也忍不住口中发腻，又往灌愁海走去，用手捧起一碗水来，闭目饮下，霎时间只觉得如堕深渊，天昏地暗，心底无故涌出一股强烈的悲戚忧郁之情，当真是五脏俱碎。
李享没想到这灌愁海水的情绪牵动如此强烈，整个人站立不稳，不禁脚下一滑跌入了灌愁海中，李享想要游上岸去却发现这灌愁海中似乎根本不存在浮力一说，整个人深堕下去，连叫喊声也发不出来，幸得警幻仙姑携黛玉行至此处，出手相救。
适才跌入灌愁海中，那海水无孔不入，纵使李享屏住了气息，仍然阻止不了它进入自己的身体，所以上岸以后李享只觉得莫名万分悲痛，不受控制地流下豆大的泪珠来。
一旁的黛玉见着李享这幅模样，很是不解。
警幻仙姑解释道：“你饮了许多灌愁海水，无法消解，所以有此症状。”
黛玉听了，看着李享努力克制却又不得不哭的滑稽模样，不禁嗤笑道：“感情是饮牛饮骡，贪嘴惹的祸，这么大个人了还掉金豆，羞羞羞。”
听到黛玉出言挖苦取笑自己，李享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求警幻仙姑道：“神仙姐姐，帮帮我吧，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警幻仙姑没有理会李享的祈求，只对黛玉温言道：“回去吧，改日我再来接你。”
说罢，警幻仙姑轻手一挥，周遭一切都化作云烟散了，李享和黛玉双双往下跌去。
房间里，风吹窗动，李享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踩空，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脸上泪水犹自滚烫，枕头都湿了大片，连忙起身点灯执笔，想要将梦中所见记录下来，但一提笔又脑袋空空，只勉强记得吃过的几味果子的感受。
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送走了黛玉和李享的生魂，掐指一算，来到薄命司中，取出了黛玉的案卷翻看，果然又多了些业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