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目光环视过四周,略显简朴的陈设。
虽说平日里觉得,不能让太子养成骄奢的生活习性,但是这崇政殿,是东宫的门面,这陈设,也太素了。
如今猛然惊醒,看着儿子的崇政殿,觉得这简直就是“家徒四壁”了。
李世民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来了。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阿耶的表情。
自己这里.......是有哪儿不合适吗?
看了看殿内,好像也没有什么。
“崇政殿好歹也是你东宫的门面,这地方,有些过于素净了。”
“王德,记下,把朕内帑里的那套紫檀木嵌玉的书案、还有那对青玉镇纸,都给太子搬来!再添几盆时新的花草,要有生气!”
“阿耶,使不得。”
李承乾记得,那套书案,可是自家阿耶的心头好,说是将来要送到新的宫殿中去的。
如今怎地又大手一挥,要送到东宫这边来了?
“阿耶,儿臣用惯了这些旧物,朴素些更利于潜心读书理政。紫檀玉器太过奢靡,非东宫所宜……”
“什么不宜!你是太子,用些好东西怎么了?”李世民一听李承乾这样说,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想想,以前总是叮嘱太子,要学皇后,崇尚节俭,如今一看,倒也不完全是好事.......
太极宫破旧,朝廷为了颜面,要修新的宫殿。
而东宫呢?
李世民越是看着崇政殿,越是觉得心酸,想到这里,李世民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承乾啊,以前是朕想岔了,总觉得要磨砺你。现在朕想明白了,该有的体面、该享的用度,一样不能少!不能让我儿受了委屈!”
李承乾:“……”
以前,在吃穿用度上,也没有受什么委屈啊?
最多就是叮嘱多一些,要求严格一些,赏赐的东西,实用大过奢华。
今天阿耶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凉州的事情解决了,高兴过头了吗?
“阿耶,其实.......儿臣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在意。”
“什么在意不在意,你是太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李世民神色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紧接着,李世民开始询问李承乾在东宫中的饮食起居,又开始吩咐王德,从内帑当中往东宫送东西。
从绫罗绸缎到珍玩古籍,从良马弓矢到……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要给东宫园子再翻新翻新。
李承乾人都震惊了。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谁把阿耶给刺激成这样?
不过了?
就在李承乾快要扛不住这“父爱如山体滑坡”般的关怀时,李世民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清了清嗓子,神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平日的威严,但眼中暖意未减。
“承乾,凉州之事,你与朝臣们商议的甚好,朕已命有司着手办理。”
“至于你王叔给你的那份‘礼’……”
“好好收着,那是你王叔的一片心,也是你的倚仗。记住,你不仅是太子,也是你王叔最看重的侄儿。有什么难处,不必一个人扛着,可以跟朕说,也可以……多去问问你王叔。”
这话里话外的支持意味,几乎要溢出来了。
李承乾心中感动,连忙躬身:“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懂了,是因为那两成茶利的事儿啊.......
李世民微微轻叹,浑身的劲头也稍微松懈了一些。
“你我父子,无须这般严肃。”
“好了,你且歇着吧。阿耶就不多打扰了。”
“记得按时用膳,早些休息,阿耶日再来看你!”
“恭送阿耶。”李承乾如蒙大赦,连忙行礼。
目送着自家阿耶离去,李承乾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一趟立政殿,去见一见阿娘。
明日再来,可别来了,崇政殿这边忙的要死,一天天的事就够多了。
李承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来人,更衣,去立政殿。”李承乾吩咐着。
不多时,李承乾便到了立政殿,而长孙皇后似乎早就预料到儿子会来,已经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在远处伺候。
“儿子给阿娘请安。”李承乾行礼。
“快起来。”长孙皇后含笑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了然道:“可是你阿耶去过东宫了?”
李承乾闻言,无奈点头。
“阿娘,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阿耶今日去东宫,那阵仗……儿臣实在是……”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来说。
“阿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或者是,朝中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长孙皇后忍俊不禁,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也没什么,凉州的事情,有了着落,算是一喜,但也不至于让他高兴成这样。”
说完,长孙皇后放下帕子,神情转为温柔而略带感慨:“你阿耶今日如此,是因为……他想通了,也心疼了。”
“想通?心疼?”李承乾不解。
“嗯。”长孙皇后缓缓道,“你王叔将茶叶生意的两成利赠与你,此事你已知晓。”
“这件事,也是点醒了你阿耶。”
长孙皇后温声为自己的孩子解释了一番。
李承乾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王叔的一份赠礼背后,竟牵扯出这么多。
还有自家阿耶的心结在里头。
之前就算是想到王叔想要让东宫财富用度高于诸王,但是没往老一辈的事情去想。
“所以……阿耶是觉得,以往对我太过‘严苛’和‘俭省’,委屈了我?如今想明白了,便要加倍补偿?”李承乾恍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自己不是大伯,青雀不是阿耶。
“可以这么说。”长孙皇后点头,“你阿耶是天子,也是父亲。天子之责,让他对你要求严格,但他也是一个父亲,当君臣之情与父子之情碰到一块,你阿耶难免心中要纠结的。”
“你阿耶这个人呐,看重情谊,有时候私底下对待自己的孩子,父子大过君臣,可是对待太子呢,就像是对待天下大事一样,君臣就大过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