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城那边变天了，我主家在那边进学的少爷赶着入冬前跑了回来，一路上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巧了，我主家嫁出去的小姐跟姑爷一家也跑了回来……”
“你说，王城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竟是连累也不怕了？”
“这谁知道啊，咱们虽说都是当奴才的，可又没签卖身契，不管发生了什么也殃及不到咱们……”
迟玉明听后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能让他们不管不顾的从王城赶回来，看来那边发生的事不小。
都说天高皇帝远，就是不知道凉州这地界会不会被殃及到。
买完东西出城，这应该是两人最后一次进城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厚，牛车价钱涨了两倍有余，可就算这样牛车主人也心疼自家牛受冻，今天出来以后也要回去猫冬了。
舒景坐在屋檐下抬头望天，感叹道：“外面真冷，我们家不会被雪盖完吧？”
“应该不会，不然就不会有凉州城了。”
“不是说要给你看家中剩的银钱，快进来。”
迟玉明把装钱的箱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他们现在所有的身家。
舒景看着面前的一大堆银子大惊失色，忙不迭说：“你什么时候去钱庄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迟玉明把这箱银子中唯一一个金元宝放在舒景面前，淡然一笑：“你整天脑子里只知道吃，家中钱被换了也没发现。”
舒景哇了一声，拿起金元宝看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是金子！我以前只见过那些贵人头上的金簪子！”
迟玉明不由失笑，又拿了个银元宝放在舒景面前。
“是喜欢金的还是银的？”
舒景一副这你还用问的表情，赞叹道：“当然是金的，这一个可能抵十个银元宝。”
“这里面一共有多少银钱？”
迟玉明轻轻挑眉，手撑着脸看他：“自己数数。”
舒景闻言就要撸起袖子大展身手，不过因为穿得厚，袖子没有撸上去。
迟玉明静静看着舒景将盒子里的钱倒在桌子上一点点数，表情高深莫测，像是在干什么顶顶了不起的事一样。
“怎么样，数清楚有多少了吗？”
舒景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声音洪亮坚定：“两百八十七两又七百三十九文钱！”
迟玉明深吸了一口气，态度温和的建议：“你要不要再重新数一次呢？数慢一点，不急。”
舒景脸上自信的笑容一滞，低头注视着面前的银子，语气中满是试探：“真的吗？我觉得我数对了呀…………”
“再数一次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舒景挠了挠头，又开始分面前的银子，“那好吧。”
“哎，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数越少了？！”
“多少？”
“变成两百八十五了…………”
“两百八十五？你再重新数一遍！”
片刻后，舒景硬着头皮弱弱的报数：“两百七十…………”
迟玉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若寒霜的盯着舒景：“再重新数一次，今天要是数不清楚，你就当长在凳子上了，哪也不许去！”
舒景最后被按着数了十几次钱，才终于搞清楚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一时间让他对人见人爱的银子兴趣都低了不少。
一个冬天过去，两人两狗身上都贴了不少膘，不过迟玉明还是那副长身玉立的模样，因为他会偷偷锻炼身体。
舒景就不行了，肚子上都长了软肉，迟玉明手指轻轻一捏就能捏到，不过他觉得甚好，现在又没闹饥荒吃不饱饭，胖点才好。
不过两只狗就不行了，用舒景的话来说就是：“花花，你作为一只小女狗怎么能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养得猪出栏了！减肥！你必须减肥！”
迟玉明不明白舒景是怎么能用小这个字来形容花花，一点也不搭。
曾经的小白菜也成了只半大的猪，耳朵才立了一半，走路时弹弹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冬天过后的第一次进城赶集，凉州城内基本上是人挤人，毕竟都在家待了这么久，出来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进城没多久，迟玉明才买了半背篓东西就打听到关于王城那边的事。
二皇子造反不成，身后还牵连出一大群官员，现在稳坐皇位的是六皇子，在这之前还有一位三皇子当了几天圣上，不过被六皇子赶了下来。
六皇子品行端正，是位有手段的人，才登基没几个月，就实行了一大堆改革政策，迟玉明在里面听到了或许对他们有用的一条，不过用处也不大。
商户之子可以参加科考，但是他和舒景哪来的后代，按照辈分来说，家中唯一的小辈估计白菜能勉强算是。
新皇还特意修改了关于商户的界定标准，从每年盈利五百两白银以上自动转为商籍，改成了一千两，大概是国库空虚的不得已之举。
迟玉明有些纠结要不要做点小生意，以前不做是因为商户地位太低，他要是真弄了点什么赚钱的东西出来，怕是根本护不住，捧高踩低的人到处都有，他和舒景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那边有糖葫芦！”
“我们快过去吧，那边好多小孩儿在买，等下没有了！”
迟玉明思绪回笼，被咋咋呼呼的舒景拉着挤了过去，街上人本来就多，更别提有几辆马车在里面缓缓移动。
马车里的妇人看到外面乱糟糟的环境，当即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
“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都怪你爹，非要回这边，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哪儿不比这凉州好！”
“要不是那些贱人带坏了你，我们何至于落到这副田地………”
妇人身边坐了个满脸阴郁的男子，面容看上去跟迟玉明有三分相像，不过在气势上落了一大截。
马车前进的速度太慢，车厢内妇人又哭个不停，男子干脆跳下马车，一瘸一拐的挤进人群当中。
妇人倒是想追着下去，可下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多数都是些穷苦百姓，妇人看了看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锦衣，只能又坐了回去，靠在车窗边寻找男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