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荣眨眨眼，真正确认了泰玉的态度：“你……不关心？不在意？”
“为什么要关心、在意？”
“这里有一部分是冲着你来的吧？”
“我没那么敏感，‘界幕’和这里隔了两个‘星门’，上百万光年，关我屁事。”
折荣看得都挠头：“可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儿挑拨离间的味道？还有，这是在刺探你的来历啊，看你什么反应……”
泰玉对着他笑：“你想多了，但我没想多，这就够了。”
折荣不自觉就想起，之前他与明繁，还有“界幕”那边的庆芜，关于泰玉身中这道“残魂”来历的推测。
当时似乎已经接触到了部分真相，可现在来看，又觉得有好大的偏差。
不管怎么讲，折荣在这里，终究是激起了泰玉的一点儿谈性，于是指挥席上那位，就又多说了几句：
“历史上，卢安德已经与含光星系的一部分人彻底决裂了，如今也不在乎再多几个。
“他这种人，从历史中走过来，驻留于当下，如何承担前面的反噬、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一个很复杂的计算，不能偷税漏税，也不能重复纳税。
“我暂时还没法计算这里面的东西……也许计算清楚了，心态就变了呢？”
说到这儿，泰玉又看折荣：“至于你，代入感也不要太强。”
“啊？”
“中央星区我不熟，然而相隔百万、千万光年，手段联动能这么及时吗？也许这里面确实有‘初觉会’在掺和，但我更相信，真有什么手段，针对卢安德的可能性，还是远大过我。”
折荣这回是真挠头了，只不过是手部装甲与头盔的碰撞。
泰玉摆摆手：“当然，这一招对卢安德来说仍然是不痛不痒，后续应该还会有，或者说已经在路上了，只是我们还没有注意到。”
折荣微怔，随即警醒：“你是不是猜到了些什么？”
泰玉坦然点头：“是猜到了一些。”
折荣当下就嚷嚷起来：“那就共享啊。”
泰玉失笑：“你们的名字带‘黑’，白嫖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我现在可不欠你们钱了，这时候从线人处获取情报，难道不应该等价交换吗？”
也不管折荣能不能理解，他跳过了这个话题：“所以你匆匆过来，是因为这个消息，让冉鸣那边出现了变故？”
折荣否认：“现在还看不出来，而且他也不会暴露给我呀，真要联系，直接打给你不好么？”
“我没问题，冉鸣没问题……你的‘油脂球’供应有没有问题？”
折荣感觉自己就像个球，被泰玉搓得团团转，头晕目眩，只能是恍惚答道：
“没有啊，怀安告我状？”
“他倒是埋怨你送得太急太快，抽他鞭子似的，这边有点撑不住劲。客观地讲，‘油脂球’的下渗确实也需要一个过程。”
“我让那边慢一点？”
“倒也不必，下了多少订单就生产多少……冉鸣他们的厂区不也在‘佑冲星’吗？”
“那是，星环城寸土寸金，在那搞实验室、研发中心什么的还行，开厂子，尤其是这种走量的，有多想不开啊！”
“那就行，资源和设备从来没有够用的时候。说饱的了，只能证明消化能力不够。”
折荣完全跟不上泰玉的思路了，呆看着他。
却见泰玉视线投向了“投影区”，下意识也将目光挪过去。
那里正监视着一号潜地舰外侧某区域，微幅蠕动的熔岩中，分明有一颗燃烧的“火球”刚刚剥落，倒是孕育了一个妖异的胎儿。
无怪乎折荣有这般想法，因为其甫一脱离，便是多角突峰，重塑轮廓，变成了一个圆头圆脑的人形。
其间偶尔有些位置，撕裂了熔岩火焰“外壳”，暴露出银白色泽，让折荣确定：
这分明就是“油脂球”嘛！
折荣倒也不是特别惊讶，这段时间他已经体会过了：“油脂球”这玩意儿，在泰玉手里，真是能玩出花来。
此时，舰桥这边有通讯接入，听声音是负责周围警戒的弓志诚：
“泰玉校官，我们刚刚发现，大约两个基数的‘油脂球’往这边靠……”
“是我让它们过来的。”
面甲后面，折荣脸上就有些抽搐：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泰玉并不自觉，只道：“之前思诺万先生找到我，说现在‘连体人模型’内蕴的能级太高了，希望能注意一下安全。
“我觉得也对，那玩意已经不太适合作为主力实验对象了，所以就换了‘油脂球’过来。
“现在‘连体人模型’的架构已经相对稳定，将这种模式拓印到‘油脂球’上，考虑一下物质限定下的变化，也是有必要的。”
弓志诚那边不作声了。
折荣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圆滚滚“小人儿”，再想想厂区、仓储区、地层中已经完成的上万个基数的数量，心绪如乱麻。
虽说这两天，他主要在跟冉鸣那边，但对这里的实验进度，也是有关注的。
正因为关注，他才能充分体会其中的份量。
好不容易，他才组织成一句话：“两个基数，每个都是‘连体人模型’？”
“拓印的。”泰玉很严谨，“像这种版本更迭，要的就是一个大量、快速，单搞一个模型哪够啊。”
说着，泰玉的视线又转过来：“单靠一个是不行的，模型是这样，‘靠山’也是这样。
“所谓‘靠山山倒，靠屋屋塌’，因人成事不是不可以，但总要多几个备份。
“嗯，你也不用多想，不到那个层次，操不得那个层次的心，折荣副督察你要努力了。”
折荣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你现在这些，也未必不是靠着……”
后面的关键词，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没让“天渊灵网”这个专有词汇吐出来。
泰玉却肯定是领会到了，然后就笑：“不得不说，‘天渊灵网’之下，有足够的权限，感觉真不错。‘幻想学派’的天选之地……可惜是人家来选你。”
这些话折荣是完全听不懂了，应该说，不敢听懂。
泰玉则对着他厚重的面甲，认真道：“所以要尽快消化，不要怕撑着——嗯，‘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你可别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