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大将落幕
巷战——这种情况下只有逃入城内进行巷战才是唯一的活路！
赖亚斯绝望地想道。
身为陛下亲自选中的首批三代巨人、罗德尼亚斯初代大人钦点的大将，他不愿像条狗一样被人活活撵死。他无数次想要返身与那群飞龙亲卫拼死一战，可他们甚至连搏命的机会都不给他。
“杀了我，杀了我啊！”
“我吃了至少二百个奥狄斯人，一大半都是你们口中的‘风暴遗民’！”
“路西亚桑克斯不是要做龙王么？给他们报仇啊，让他来与我一战！杀了我啊！！！”
过去一刻钟内，赖亚斯不知多少次这样嘶吼着。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道痛苦而不致命的祷告轰击，亲卫们就像一脚脚踹向红眼的疯狗，每当他想要反咬一口，就被一脚狠狠地踹回去。
殿下不在乎一颗三代巨人的首级，也不感兴趣为什么这么个货色也配僭称“大将”，殿下只在乎一件事。
那就是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代价拿下整座奥狄斯城。
因此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追杀满城逃窜的巨人余孽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赖亚斯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发挥他聊胜于无的组织力与约束力，像黑夜中的一支火炬，吸引巨人们和他一起奔逃，然后被一起歼灭。
另一边，赖亚斯仅存的希望却并非自己身为大将的最后一丝权威，而是这座城市带给他的底气。
奥狄斯城虽然规格上被划定为城镇而非城市，但并不是其规模与人口真就只局限于一座镇子的范围，而是黄金王朝在巨人战争之后一直在着力削弱这座城市对北境的影响。
毕竟在风暴王朝对北境四百余年的经营中，奥狄斯这个名字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
在城南五十里修建玛莉卡第一教堂、迁移奥狄斯本土居民、多年间将这座城市的规格局限于城镇，包括不在此地设立地方贵族，而是推行执政官模式.凡此种种，都是黄金王朝竭力覆盖奥狄斯背后所代表意义的体现。
然而历葛孚雷、拉达冈两代君王，从统一战争时期直到黄金盛世，所有人都无力改变的事实是——这里终究叫作“奥狄斯”。
以交界地文明正统自居的黄金王朝，不可能抹杀一位历史上最杰出的人族英雄的名讳，也不可能将风暴王朝五百年间在这片土地上殚精竭虑的经营清零。
不只是外围的城墙防御体系，奥狄斯所有住宅、商户、工场、府邸都使用极为坚固的石料混合金属组分建成，天然就有远胜其他城市的防御性能。
另一方面，这座城市数百年来养成的尚武风气并非简单迁移一次居民就能抹杀，当年留下的少数风暴遗民在二十年间非但没有消亡，反而将诸多文化与传统潜移默化地渗入了黄金之民的认知。
在这种背景下，奥狄斯人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库房与地窖里备下各式各样的武器与战备物资，甚至于在地基之下埋藏火药，以便在外敌入侵家园沦陷时引爆杀敌。
这些设施一度给赖亚斯的部队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好在现在攻守转换，背靠它们与路西亚的骑兵部队进行巷战，是赖亚斯唯一能想到的战术。
至于巨人体型巨大，同样不好在城内施展的困难，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代以上的巨人至少能化为人躯，四代以下的，被逼到绝境也唯有逆行血脉重新衰退回山妖形态，总比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部杀光要好。
这样想着，赖亚斯冲进了东城。
在他身后，原本的东门守备部队几乎已经被飞龙亲卫屠杀殆尽，东城地区的巨人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可怕一幕。
东方天际线上，太阳还远未升起，天空的底色只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鱼肚白，然而在城墙之外的视线不可及之地，成千上万道魔法与祷告的辉光编织成了一片璀璨的极光！
就像一袭盛大的披风，铺天盖地朝他们压了下来。
嗤嗤嗤——
未曾亲身经历过这等场景的士兵很难想象纯粹的魔力与神力贯穿肉体的表现，在数千名魔法师与圣职者结成的阵列面前，通常概念上的魔法与祷告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当如此密集的术法攻击轰向高空，术式之间的相互干扰会让原本的术法轨迹变得混乱而不可预测，但在整齐划一的定向释放下，它们又能够保持最基本的打击方位，最后在互相牵制之下化作纯粹的能量光束向敌人倾泻。
换言之，东城的巨人们没能死于任何一种叫得出名字的魔法或祷告，他们只是被一只无边无沿的能量大手拍死在了那里，又被随之而来的殉爆乱流搅成了碎片。
“组织防御！”赖亚斯猛然咳出一口血痰，他的肺部早已在一路逃亡中不堪重负。
“所有听到命令的四代巨人立刻原地组织防御！四代以下退回山妖形态！”
好在城内绝大多数本就是四代巨人，四代以下的只有听到动静涌入城内的少数士兵，只要反应足够迅速，尽快缩小体型依托城市进行巷战，至少还能拖延半天到一天时间。
到那时，他们就有机会等来罗德尼亚斯大人从东部战团派来的援军。
蹄声已经被渐渐甩在身后，东城密集的建筑群总归成功拖延了那些骑兵的脚步，连那些一路上如影随形的飞龙亲卫也忙于追杀东城守军，为他留下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快点儿，再快点儿
余光捕捉到越来越多的巨人在混乱与恐惧中下意识服从军令，完成了体型变化，赖亚斯险些崩溃的心神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
看来那位新任龙王也并非无所不知，连巨人们收缩体型负隅以抗的可能都没考虑到——哪怕那个本该为他出谋划策的贱种幕僚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还是比敌方主帅更强！
轰！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从城西传来，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包括赖亚斯自己在内，一个个刚刚缩小成人形或者山妖形态的巨人茫然抬起头颅，望向本该一片黑暗的西方。
大片黄金光芒渐次点亮了幽暗的天幕，宛若呼吸般凝聚、泵动，随后轰然向西城墙发起撞击！
一次！
两次！
三次！
敌军，难道不是从东方打来的吗？
这么短的时间，渡过死亡之海、穿过奥狄斯港与城东的大片雪原.近四百里奔袭竟然还不是他们的终点。
刚才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谁能想到须臾之间，敌军已经完成了对整座城市的包抄，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许是危难关头赖亚斯的领军天赋再一次得到激发，他敏锐捕捉到了军心即将崩溃的征兆，顾不得危险，连忙跃上一处屋脊大吼道：“都别慌！”
“西城墙还是完好的，守军也还在！敌军远途奔袭而来，一定缺少攻城器械！他们只是想让我们害怕，让我们自己放弃抵抗！”
“现在听我的，所有人全力应对东城突入的敌军骑兵，把后背交给你们的同袍！”
轰——
刚刚转过身准备防御的巨人们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座最高的城墙塔晃了晃，接着在砖石崩裂声中轰然倒塌。
下一秒，整座西城墙宛如被冲开的河堤，炸开了一条宽达数百米的缺口！
缺口彼端，一排排浑身沐浴在金色华光中的超重装骑兵杀了进来！
“是大树守卫！罗德尔的大树守卫！”
“西城破了！西城破了！”
“玛莉卡、葛德文、拉达冈一起杀过来了！”
“尼戈将军逃了！大家都快逃啊！”
在奔逃的巨人集群中，赖亚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卑微地跪在罗德尼亚斯大人面前乞求火种的前奥狄斯执政官，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幕僚。
有几个山妖出身的巨人识得什么大树守卫？但身为旧王庭末裔的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得玛莉卡与祂的黄金大军带来的恐怖。
来自叛徒的一声呐喊，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组织起来的防御。
身后虽然稀疏了几分，却不再压制速度风驰电掣而来的蹄声，同样轻而易举地碾碎了他的大将之路。
刀光闪过，血泉涌起。
变红又急速转暗的视角中，他仿佛看见了王朝的落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