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听起来荒诞极了。
欧阳璟这一次却信了。
他的脸上滴着泪，一颗一颗地滴在他颤抖的手上。
他用指尖划开安朵拉的手腕，他用了更轻的力气，伤口却深到见骨，血管里的血性没有任何动静，死寂一般。
痛疼再次袭来。
安朵拉咬紧牙，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璟。”伊寻试图提醒欧阳璟，确认这眼前的人是欧阳璟还是战千禹。
季员力正趴在伊寻的肩膀上，已经痛哭流涕。
安朵拉说的话和欧阳璟做的事情他都能理解。
可是。
他不能接受的事实是，安朵拉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变成这样，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还计划着他们的婚礼，他还约好了等他忙完要去见见他的爸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藏在他的身边，快速地老去，她不再愿意见他，甚至她已经无法下床。
在她关在房间里，她的身边只留下马易宇。
她不让他联系欧阳璟，只让他在门外，听着她疼痛时发出的呻吟。
安朵拉到西海之后说的每一句都是死。
伊寻叫住欧阳璟，他要静静的等着安朵拉死，还是要听她的，让她和白玄的血性留在他的身体里。
成为他永远挥之不去的负担。
就像战千禹死前的那句话，会压在他身上百年，千年，万年，永生永世。
欧阳璟抬眼看着伊寻，他该怎么做？
怀里的安朵拉痛苦地呻吟着，叫着他的名字，叫着欧阳璟的名字。
她是清醒的，她知道他还是欧阳璟，她为的是他身体里的那一些关于战千禹的血性，她要回到的，要永远在一起的，是战千禹。
像玉细一样，带走繁衍刀去离战千禹最近的地方。
安朵拉，要在他的身体里，与战千禹永远在一起。
他怎么，会恨起战千禹来？
欧阳璟低下头，划开手心，伤口里的血性涌动起来，靠近安朵拉的伤口。
越近，安朵拉的伤口蠕动起来，干涸的伤口上渗出一些些血性，越来越多。
欧阳璟的手心握在她的伤口上。
安朵拉身体里的血性被激活，开始在她的血管里流动，从身体的每一处向伤口方向流动，越来越快。
她的脸色居然泛起光来，肉眼可见的变得光滑了一些。
疼痛，依然占据着她的身体，血性的流逝加剧着这种痛感，她又紧紧的蹙起眉心，呻吟起来。
欧阳璟咬紧牙，握着安朵拉手腕的手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会掐断。
“朵拉，醒醒，看看我。”欧阳璟轻轻晃着怀里沉浸在痛苦中的安朵拉。
她睁开双眼，看着欧阳璟的脸，挤出一丝微笑：“细儿以前老说你不听话，我会告诉她，最听话的人是你。”
欧阳璟点点头，泪滴在他们握着的手臂上。
“我的人都交给你了，你不能欺负他们。”
欧阳璟点头。
“不许再欺负寻儿和阿力。”
欧阳璟点头。
“不要再怪我害死白玄。”
欧阳璟点头。
“不要忘记我。”
欧阳璟点头。
血性疯狂地涌进他的身体，烤串在他的身体里来回窜着，这种情况烤串已经熟能生巧，跟过欧阳璟的血虫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安朵拉身体里的血性急速消失，本就皱起的皮肤更加狰狞，紧紧地缩成一团。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安朵拉用最后一丝力气睁着双眼，看着泪流满面的欧阳璟，再也无力闭上。
欧阳璟的手心静下来，停止了涌动，他移开手心，安朵拉的皮肤上竟连一滴血性都没有漏出来。
这血性，找到了新的寄体，在他原本就强大的血性中间汹涌着，皮肤下的血管更加清晰可见。
伊寻悄悄把季员力推出门外，只留了他一人。
欧阳璟用愈合的手心合上安朵拉的双眼，把她放在床上，再抬起头来时血性已经涨满双眼。
“是谁非要朵拉死的？”欧阳璟从床上抽出战邪，提剑向门外走去。
伊寻拦在门后才看清欧阳璟瞳中涌动的血性。
“禹，没有人非要朵拉死。”伊寻制止。
可欧阳璟的眼神却绕开伊寻，左手掐住伊寻的脖子，摁在门上，破门而出，丢向厨房，砸在中岛台上。
客厅里的人们本就听着卧室里的水声，完全不知屋里的动静，季员力被推出来后，更是把心悬到了嗓子眼，不敢问，也没有人说话，静静地等着。
直到欧阳璟砸门而出，把他最爱的伊寻也砸了？
马易宇当下反应过来，闪移到厨房查看伊寻。
“小九，保护季员力，别让禹碰他。”伊寻的肩膀和脊椎断裂，在马易宇的搀扶下站在中岛台旁紧张修复。
小九根本就不可能是欧阳璟的对手，他要怎么保护季员力。
季员力受任何伤害，待欧阳璟再清醒时，他要怎么原谅自己？
伊寻打开手边的水池喷头，小声对马易宇说：“拦住禹，把季员力送出去。”
“明白。”
“禹，你怎么了？”神羽夕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她不解欧阳璟怎么突然就燃起血性。
他一直将伊寻护在身边，怎会对伊寻下手？
“神羽夕。”欧阳璟的嘴角微微抽搐，表情狰狞至极。
是她说，白玄的事情会成为安朵拉拖累战千禹在血族站稳脚跟的引线的。
是她，非要去鲸城，他才错过了救安朵拉的时间。
是她，抛弃了他，让他承受了一千年的孤独和仇恨。
是她，让他在战千尤罂和战千系中做了选择。
欧阳璟向神羽夕靠近，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锁骨，扶向脖子，掐住她的喉咙。
“禹，你怎么了？”神羽夕惊恐。
这欧阳璟平时连碰也不会碰她，这怎么会对她燃起杀意呢？
马易宇悄悄把季员力护在身后，放出门外。
欧阳璟掐着神羽夕的脖子，提起离地，直逼阳台，悬在阳台外。
神羽夕的脚下，是24层的高空。
“禹。”神羽夕不可思议。
她并非没有反抗的能力，强强相争，心软的那个会输。
她双手握在欧阳璟的粗壮的手腕上，没有挣扎，注视着他的脸，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你明明知道我们有可能让朵拉活下去，为什么要拖延我的时间？”
“禹，朵拉死，才能消金银月的气啊。”
“我何必需要用朵拉来消金银月的气？”
“为了战千系。”
“为了你的战千系是吗？你从来都不管别人是生是死对吗？”
“禹，你在说什么！战千系一直都是你的。”
“神羽夕，你说的没错，战千系是我的。”欧阳璟邪恶一笑，却很狰狞，笑得比哭还痛苦。
他失去的是安朵拉，而他手上的，他要放手的，要复仇的人，是神羽夕。
“战千禹，你清醒一点！”伊寻厉声训道：“这事与神羽夕无关。”
伊寻的伤还没好，已经等不及完全修复，向欧阳璟靠近。
欧阳璟一松手，神羽夕在这高空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