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阳虎符本源能量的灌注,吕名那近乎枯萎的肉身,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枯木。
刚刚那令他绝望的生命力流逝速度,竟在眨眼间被这股磅礴而温暖的金色能量硬生生抵住、甚至反超!
此刻的吕名,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奇特的“水池”。
一个进水口,
一个出水口,
你说水池先满?
还是水先流干?
一边,是【时序置换】如同一个无底的漏洞,疯狂抽取着他的生命本源,试图将他彻底榨干;
另一边,阳虎符的能量则如同一条汹涌的补给线,不顾一切地向池中注入着金色的“活水”。
两者竟然在这一刻,达成了一个平衡!
在这微妙的平衡之下,逆转的威力终于得以毫无阻碍地作用于楚歌的躯体!
只见那残破的躯体上,变化开始加速。
飞溅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倒流回每一处伤口;
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灵巧的织工,飞速地重新编织、连接;
扭曲变形的骨骼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缓缓地、坚定地回归到原本的位置……毁灭的痕迹正在被一点点抹去,生的希望正在被一丝丝重塑!
然而,这平衡的背后,是残酷的消耗战。
吕名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轮原本光芒万丈的阳虎符,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这个维系着楚歌生机的“水池”,其“进水口”并非无穷无尽。
接下来,就是一场与死神的终极赛跑!
看究竟是阳虎符残存的底蕴更加深厚,
还是【时序置换】逆转时空的霸道,更胜一筹!
......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好像一场无声的战争,
双方在吕名肉体的“战场”上,就好像一个有一方随时会下去的跷跷板。
代价是,阳虎符那原本残存的金色光芒,正以稳定的、令人心焦的速度黯淡下去。
39%... 32%... 19%... 8%...
吕名的意识如同风暴中的扁舟,紧紧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全部的心神都聚焦在楚歌那正在飞速复原的躯体上。
碎裂的骨骼已然归位,撕裂的肌肉重新变得饱满有力,狰狞的伤口一道接一道地消失,皮肤恢复光滑……
楚歌的胸膛,甚至开始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
时间逆转:
25分58秒… 25分59秒…
26分00秒!!!
就在逆转时间堪堪达到罗列计算的26分钟整的那个刹那——
楚歌的躯体,终于恢复到了他被梼杌袭击前的完整状态!
所有的致命伤消失无踪,仿佛那场惨烈的分尸从未发生!
而与此同时,吕名识海深处,那轮代表着阳虎符本源、也维系着小五存在的金色光团,其光芒也恰好闪烁到了最后的极限,如同风中残烛,猛地跳动了一下……
能量残余:3%… 1%… 0%!
金光,彻底熄灭。
支撑着吕名、抵抗了时间法则如此之久的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成功了……”
看到楚歌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胸膛重新开始规律地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疲惫与巨大欣慰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吕名一直紧绷着的意志堤坝。
那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卸下。
他甚至来不及感受虎符能量耗尽带来的空虚,也来不及思考小五的状况,眼前一黑,所有的感知如同潮水般退去。
噗通!
吕名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面上,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当时空领域那扭曲的光晕如同潮水般彻底退去,十米范围的界限消失的瞬间——
“队长!”
“吕名!”
“楚歌!”
罗列、墨缺、杜醉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结束了护法状态,如同离弦之箭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然而,当他们真正看清领域中心那两个人的模样时,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刹住了脚步,瞳孔骤缩,全都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心痛!
成功了……
楚歌,被他们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拉了回来。
但吕名他……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猛地回过神。
“快!检查队长情况!”
“楚歌!楚歌你醒醒!”
“医疗队!呼叫医疗队!这里需要紧急支援!!”
焦急的呼喊声再次打破了寂静......
......
......
随着万兽殿势力的全面溃退,如同退潮般消失在城市的边缘,旷日持久的惨烈攻防战,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刺耳的警报声并未停歇,但其中的意味已从最高级别的战斗警报,转变为救援与善后的指令。
无数清道夫的后勤与救援人员,如同蚁群般从各个隐蔽的据点、通道中涌出,迅速投入到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他们动作熟练地搜寻着幸存者,为伤员进行紧急处理,将重伤员抬上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或运输直升机。
医疗系的异术者们穿梭其间,柔和的生命光华在不同角落亮起,与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形成鲜明对比。
......
另一边,那艘如同神迹般降临,此刻已凝固在原地、显得格外庞大的“诺亚方舟”正逐渐化为泥土,不复存在。
船上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在清道夫们温和而坚定的引导下,踩着泥土有序撤离。
而在方舟不远处,一个临时划出的急救区域内,陈振贤正静静地躺在一个担架床上。
他胸前的衣物已被剪开,露出了那两个被混沌黑液贯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并且仍在极其缓慢地、顽固地向四周腐蚀、蔓延,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即便混沌已死,这残留的腐蚀性能量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持续破坏着他的生机。
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疗系异术者刚刚结束检查,他收回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手掌,对着旁边的同事沉重地摇了摇头:
“不行了……腐蚀已经侵入心脉和大部分脏器……肺部……几乎完全被蚀空了……能撑到现在,全靠他一股意志力吊着……”
“而且他在受此重伤后,还强行催动如此大规模的异术……”另一人补充道,语气充满了惋惜:“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们的对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宣告着这位无名英雄的命运。
一些尚未被完全疏散、站在外围的幸存平民,似乎察觉到了这边凝重的气氛。
他们认出了躺在担架上的,正是那个操控泥土巨船,将他们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男人。
有人眼中含着泪水,有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还有人想要上前,似乎想陪这位恩人走完最后一程。
“走吧,别打扰英雄休息了。”
“让他安静一会儿……”
清道夫们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还是温和而坚定地将这些心怀感激的民众引导开,送往更安全的区域。
这些被救下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彻底这场噩梦的细节,更会不记得这个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男人的具体样貌。
当他们再次醒来,一切又好似平常,是普通的一天。
......
陈振贤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他或许听到了医疗人员的叹息,或许感受到了那些短暂停留的、充满感激的目光。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欠什么了。
在无人注目的角落,这位曾经的叛徒,
如今的救赎者,生命的气息正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
“你要死了吗?”
一个女声响起。
陈振贤涣散的意识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拉扯回来,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看到了那张数熟悉的容颜。
“茜岚……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林茜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前者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但这个动作却牵动了致命的伤口,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溢出。
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阻拦:“这位女士,你是谁?这里不能随便进来,我们还在……”
“抢救个屁!”林茜岚看都没看医护人员,声音嘶哑地打断,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陈振贤脸上:“你们救不活他,我看得出来。”
医护人员:“......”
“挺好……”陈振贤的眼神有些涣散,却带着一丝满足:“最后……还有你陪我……可惜,等不到……君哥跟吕名……了……”
听到这里,林茜岚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但她强忍着,没有接这个话题。
“还好...你来了。”
陈振贤艰难地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林茜岚。
林茜岚感受到手中冰凉的触感,愣了一下,低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更不明白陈振贤为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要将这个东西交给她。
“这是长孙的,海马体...”
“这个……东西……交给……罗列……”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仿佛这短短几个字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相信……靠他……一定可以复原……”
陈振贤继续喃喃道:“还好……我总算……在活着的最后……为异务所……又出了份力……没……没给大家丢人……”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林茜岚一直压抑的情绪火山!
她猛地俯下身,双手紧紧抓住担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对着奄奄一息的陈振贤,声音带着哭腔怒骂起来:
“你是不是就觉得你辛苦啊?!”
“你是不是觉得就你特别啊?!一个人扛着所有,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没人在乎你啊?!你这个混蛋!!”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泪水终于决堤,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深入骨髓的痛楚,汹涌而出:
“你……你想过我没有!!!”
“起码……我一直,一直,一直在乎你啊!!”
她泣不成声,最后的话语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的,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倾泻。
陈振贤怔住了,他看着林茜岚滚落的泪珠,那双原本因死亡逼近而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了一丝复杂到极点的光芒。
他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意,原来她都知道。
而他,似乎也并非全然无知,
只是……不敢承认,不敢触碰。
......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地抬起那只尚能微微活动的手,极其艰难地抚上林茜岚的脸颊,用拇指笨拙地、轻柔地,为她拭去那灼热的泪水。
他的动作缓慢而珍重,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下一刻,手无力地垂落,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星辰,缓缓熄灭。
那抹最后的、了然的微笑,却永久地定格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林茜岚紧紧握住他垂落的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担架边缘,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空气中,低回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