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云滇,一座保留了明清格局的古朴小镇,青石板路被细雨打湿,反射着天光。某处被剧组包下的精致院落里,正在拍摄一场民国戏。
苏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正按照剧本要求,端起一盏青瓷茶杯,镜头对准她纤细的手指和微垂的眼睫,需要拍出那种欲说还休的惆怅。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及温热的杯壁时——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从她手中的茶杯上传来。
然后下一刻,
苏禹整个人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忍受的绞痛!
那痛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剧烈,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手中那盏质地细腻的青瓷茶杯杯身上,一道清晰的裂痕,正从杯口蜿蜒而下。
“cut!怎么回事?”导演不满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道具!茶杯怎么回事?”
现场的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来,助理赶紧接过苏禹手中裂开的茶杯,关切地问道:“苏禹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划到手了?”
苏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嘈杂。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尖完好无损,
但那股锥心的疼痛却依旧残留不去,空落落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不安。
她摇了摇头,勉强对助理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没事,可能是我没拿稳。”
导演见状挥挥手:“休息十分钟!道具换一个杯子!”
人群散开,苏禹却依旧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也浑然不觉。
她从一旁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了手机。
屏幕解锁,界面停留在与楚歌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昨天傍晚发去的,分享了一张古镇的夕阳照片,配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而楚歌的回复,停留在更早之前,简单的一句:
“注意安全,忙完联系。”
那种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一点点爬升,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抬头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与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无二。
“楚歌……”
一滴温热的水珠,从她眼角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
......
“虚妄。”
二字轻吐,言出法随!
梼杌周身的世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扭曲、荡漾起来。
哗啦啦——!
一阵冰冷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金属摩擦声凭空响起。
只见无数条粗如儿臂、铭刻着无数诡异扭曲符文的漆黑铁链,毫无征兆地从他四周的虚空中猛地钻出!
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而上,将梼杌的四肢、躯干、甚至脖颈死死锁住。
“这是什么鬼东西?!”梼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发现哪怕是自己地支境的肉身力量如何爆发,气血如何奔腾,竟都无法撼动这些铁链分毫!
它们像是直接烙印在了他的存在本质上,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而就在他被【虚妄】铁链禁锢得动弹不得的刹那,小五动了!
他手中巨阙剑高高举起,
“【净雷】!”
“【振火】!”
轰咔——!
滋啦——!
天空中乌云仿佛被无形之手引动,一道璀璨至纯的雷霆骤然劈落,缠绕于巨阙剑身之上,发出噼啪爆响。
与此同时,炽热无比的烈焰自剑柄处升腾而起,与雷霆交织融合,化作一柄雷火交加、毁灭气息惊人的巨刃。
然后,
一剑斩落!
目标直指被铁链死死束缚的梼杌头颅!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梼杌,他瞳孔急缩,在这绝对致命的危机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识海深处,元神印记骤然燃烧!
雷火剑罡撕裂空间,带着净化与焚尽万物的恐怖威能,瞬间将梼杌的身影吞没!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雷光与火焰肆虐,那片区域的地面被硬生生削低了三尺!
小五持剑而立,巨阙剑上的雷火缓缓消散。
目光注视着爆炸中心,那里,“梼杌”的身影在雷火中扭曲、破碎,最终化为点点流光,消散于无形。
连那诡异的漆黑铁链,也随着假身的消亡而一同消失。
然而,小五却微微偏过头看向了侧后方约十米处,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雨幕。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他话音未落,那片空无一物的雨幕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光线扭曲间,一个身影由虚转实,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此刻的梼杌,
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呼吸明显急促,眼神中充满了心有余悸的后怕和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原本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也显得有些褶皱,显然刚才的逃脱并非毫无代价。
自己的【假寐】虽然神妙,能在瞬间制造一个假身替死,并将真身瞬移出险境,
但对元神的消耗极大,而且施展时机的把握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是弄巧成拙。
刚才那一刻,他真正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梼杌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死死盯着气质大变的吕名,厉声喝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鬼上身吗?!”
他绝不相信一个日境都未到的小子,能拥有如此恐怖诡异的力量!
控制着吕名身体的小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你,不需要知道。”
小五闷哼一声,感受着吕房东肉身传来的负荷,就算在用虎符能量支撑,也不足够抵消这般使用,对抗地支境强者的消耗太大了。
“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小五眼中寒光骤然大盛,他抬起手,并非结印,也非攻击,只是对着梼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死。”
这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句最普通的狠话。
梼杌也是一愣,
这是撂狠话?
然而,就在下一个刹那——
“呃啊——!”
梼杌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他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脏腑、经脉、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植入了一个无形的“自毁”指令,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内部崩解、衰竭。
这不是外力攻击,而是源于他自身生命系统的叛乱和瓦解。
虽然凭借地支境强大的生命力,他勉强压制住了瞬间毙命的趋势,但那种从内而外的毁灭感,以及实实在在造成的严重内伤,
“这这是什么?诅咒?”
“不......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能力......这真的是异术吗?!”
这一刻,梼杌终于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殿主相柳会将这个不到日境的小子,列为悬赏令上优先级最高的目标。
现在吕名就能靠着诡异秘法,越阶碾压自己,如果真让他成长到地支境甚至......
这样的威胁性太大了,殿主果然有先见之明!
虽然这种诡异能力肯定有副作用,
但是自己也得有命,活的到他的“鬼上身”结束!!
......
“噗——”
梼杌又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眼神却变得疯狂而决绝。
强行咬着牙,甚至利用起自己流淌出的鲜血,操控它们在空中瞬间凝聚成数十根尖锐的、散发着腥气的血荆棘,如同毒蛇般刺向吕名。
同时,他再次发动了保命异术——【假寐】
做完这一切,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看似不起眼、布满天然孔洞的灰白色石头,用力将其捏碎!
“咔嚓!”
石头破碎的瞬间,其所在的位置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出不祥气息的黑色空间旋涡,
赫然是一个临时的小型传送门!
“吼——!”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旋涡中传出。
数十头狰狞的四翼灾厄骑,如同潮水般从漩涡中蜂拥而出!
每一头灾厄骑背上,都骑着一名气息在星境到月境不等的万兽殿成员!
梼杌指着吕名等人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咆哮:
“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名贵西装“刺啦”一声被暴涨的肌肉撑破。
皮肤下浮现出暗色的诡异纹路,脸部轮廓变得狭长,指甲变得尖锐,
情急之下,梼杌直接施展了【演兽化】,进入了半人半兽的战斗形态!
这也是他最讨厌的姿态,实在是太过丑陋,
太不优雅了。
但此刻已经顾不上许多,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逃命!
形态转换完成的瞬间,他背后肌肉蠕动,竟临时生出了一对略显虚幻的肉翼,猛地一扇,配合着脚下爆发的力量,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与战场相反的方向疯狂遁逃!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他将自己的底牌和手下全部当成了弃子,只为了换取那一线生机。
在梼杌嘶嘶力竭的命令下,将近五十头凶悍的灾厄骑,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吕名、墨缺、杜醉三人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它们背上的骑士也纷纷举起武器,杀意凛然。
然而,看着那道化作血色流光、不惜一切代价疯狂逃窜的梼杌背影,掌控着吕名身体的小五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追击的意思。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些冲来的灾厄骑,只是随手一挥巨阙剑。
唰——!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罡,并非雷火,却带着一种更本质的锋锐,如同热刀切过黄油,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五头灾厄骑,连同它们背上实力不弱的骑士,齐刷刷地斩成了漫天碎片!
血肉混合着破碎的鳞甲,如同暴雨般落下!
这轻描淡写却恐怖至极的一剑,让后面汹涌而来的灾厄骑群冲锋的势头都不由得一滞,座上的骑士们眼中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一时间竟不敢再贸然上前。
趁此间隙,小五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墨缺和杜醉身边。
语速极快地交代:“我累了,你们队长马上回来。”
“拦住他,别上头去追。”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暂时被震慑住、却依旧虎视眈眈的灾厄骑群,补充道:“让他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至于楚歌......”
话音刚落,吕名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冰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双眼一闭,身体猛地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双手撑住地面,剧烈地喘息起来,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墨缺和杜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护住吕名,
同时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刚才那个......绝对不是他们认识的吕名!
那眼神,那语气,那举手投足间碾压梼杌、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完全判若两人!
墨缺看着跪在地上喘息、明显脱力的吕名,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老头子当初强硬地要求他参加崖州演武大会,后来又默许甚至推动他加入吕名这个看似不靠谱的“编外小队”......
原来如此......老头子恐怕早就知道吕名身上这些事。
墨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单片眼镜,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吕名闷哼一声,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般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用剑支撑着,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表面,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鲜血正从中不断渗出。
吕名目光扫过前方被小五一剑斩碎的那五头灾厄骑和骑士的尸体,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微张。
嗡——!
只见那散落的残肢断骸中,瞬间蒸腾起十团浓郁精纯、蕴含着生命本源的血色气团!
瞬间跨越空间,疯狂地涌入吕名的身躯!
磅礴的元精之力涌入,他身体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元精强度,又有了些许精进。
但这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加沉甸甸的杀意。
墨缺见状,张了张嘴,
但他话未出口,吕名已经抬手,用一个简单的手势阻止了他。
“放心。”吕名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不会上头去追的。”
不需要小五提醒,
也不需要墨缺告诫。
亲身经历了刚才那场战斗,吕名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实的残酷。
他能活下来,能逼退梼杌,靠的是小五那深不可测、却代价巨大的力量。
梼杌逃跑,怕的不是他吕名,
而是附身状态下那未知的恐怖。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脑海中阳虎符的能量消耗许多,甚至连小五的气息都变得微弱,显然消耗极大。
如果此刻被愤怒驱使,不顾一切地去追杀一个状态依旧远胜于他的地支境强者......结果只会是他的肉体先行崩坏。
极致的愤怒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将所有的杀意与悲痛压缩、凝练,化作了一种绝对冷静、近乎残酷的理智。
噌!噌!
两声清越的剑鸣响起。
巨阙在右,鱼肠在左。
“墨缺,杜醉,掩护我。”
吕名目光重新投向数十头灾厄骑,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冰冷彻骨:
“他们的最后一刀,留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