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云带着花神脆弱的灵魂,行走在无垠的黄沙之上。
身后,赤王金字塔那庞大的轮廓在热浪中逐渐模糊,如同一个逐渐远去的属于古老时代的梦。
就在他即将完全走出那片被灾厄气息笼罩的核心区域时....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世界本身的嗡鸣,从金字塔的方向传来。
白启云猛地回头。
只见金字塔那高耸入云的尖端,骤然迸发出一道无比炽烈的金色光柱。
它笔直地刺入昏黄的天空,将方圆数百里的云层都染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仿佛在为一位王者的陨落献上最后的赞歌。
光芒持续了约莫十息。
十息之后,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金光骤然收敛,彻底熄灭。
天地间重归一片死寂,只有风卷流沙的呜咽声。
但白启云清晰地感知到,那股一直如同灯塔般即便在封印与污染中也顽强存在的属于赤王阿赫玛尔的磅礴气息,此刻已如同风中残烛,悄然消散了。
那片星空秘境恐怕也已随之崩塌,那位以自身为牢笼,囚禁了深渊与自身罪责的王者,在完成了对友人最后的馈赠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与本源,选择了彻底的解脱,或者说……永恒的安眠。
他静静地站在沙丘上,望着那恢复了死寂的金字塔,沉默了许久。
一路走好,沙漠的王。
穿过浩瀚的沙漠,回到此前悬崖中的传送门前,白启云再次踏入永恒绿洲那略显黯淡的生机之中,他径直来到了大慈树王所在的洞穴。
大慈树王当即迎了上来。
白启云摊开手掌,露出那缕被温和星辰之力包裹着金色灵魂光粒。
一直强撑着镇定,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忧虑的大慈树王,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娜布!是娜布的气息!”
她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如同迎接失落的至宝。
那柔和而充满生命力的草木神力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轻柔地环绕着花神的残魂,充满了安抚与滋养的意味。
“谢谢你,先生!真的……非常感谢!”
大慈树王抬起头,翡翠般的眼眸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那沉重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都减轻了不少。
白启云轻轻摇头,脸上并无喜色。他沉默了片刻,迎着大慈树王期待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目光,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树王阁下,我找到了花神阁下的灵魂,但是……赤王阁下,他……”
他将赤王如何在金字塔顶层自我囚禁,如何在与深渊的永恒对抗中艰难维持一丝清醒,最后又如何凝聚最后的力量加速花神灵魂的温养,以及那最终冲天而起,随后彻底消散的金色光柱……缓缓道来。
随着他的叙述,大慈树王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惊呼,没有痛哭,只是那紧握着的手指出卖了内心的波澜。
直到白启云说完,她才缓缓闭上双眼,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哀伤。
“当他选择触碰那份禁忌知识时,我便隐约预见到了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她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最终还是记挂着娜布……这也算是……他最后的慰藉了吧。”
能够救回花神的灵魂,在这接踵而至的噩耗中,已然是一线微弱却珍贵的曙光。
为赤王的逝去进行片刻的缅怀后,二人来到了承载着花神身体的床铺前。
静谧的洞穴内,她的身躯依旧安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只是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也越发微弱。
白启云与大慈树王站在床前,神色凝重。
大慈树王双手虚引,操控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金色灵魂光粒,小心翼翼地将其引导回花神的躯壳。
随着灵魂的回归,花神身躯微微一颤,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但呼吸依旧若有若无,并未有苏醒的迹象。
大慈树王闭目凝神,翠绿色的光辉从她掌心流淌而出,深入探查着花神灵魂与肉体的融合情况。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眸中满是忧虑与沉重。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灵魂与躯体的连接极其脆弱,那些损伤……如同遍布灵魂的裂痕,任何细微的干扰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白启云点了点头,沉声道。
“她的灵魂被深渊与天理的力量先后冲击,本质受损严重。如今虽已回归本体,但需要绝对静谧的环境进行温养,任何外界的动荡、哪怕是微小的魔物气息或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灵魂震荡,导致前功尽弃。”
大慈树王闻言,秀眉紧蹙,脸上露出了难色。
“绝对静谧……短时间内,我恐怕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她望向洞穴外,目光仿佛穿透岩壁,看到了那片被魔潮蹂躏,危机四伏的沙漠。
“如今的须弥,尤其是沙漠地带,魔物横行,空间不稳……我需坐镇绿洲,维系此地结界,庇护幸存者,实在无法分心他顾。”
洞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绿洲微弱的生机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片刻后,白启云抬起眼,看向大慈树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树王阁下,我或许知道一个地方,符合要求。”
大慈树王目光一凝,看向他。
白启云继续道。
“那里足够隐蔽,不受外界纷扰,且环境特殊,蕴含着温和而持续的生命能量,非常适合灵魂的温养与修复。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那个地方目前只有我能抵达。如果您愿意信任我,可以将花神阁下交给我,我会将她安置在那里,确保她得到最好的休养。”
话音落下,大慈树王陷入了明显的犹豫之中。
她看着白启云,眼神复杂。
将挚友的性命托付给一个相识不久、来历神秘的存在,这绝非轻易可以做出的决定。
信任与担忧在她心中激烈交锋。
‘他将娜布从那般险境中带回,又带来了阿赫玛尔最后的馈赠……若他心存歹意,又何须多此一举?’
‘可那处只有他知道的所在……究竟是何地?是否绝对安全?’
挣扎的神色在她脸上浮现。然而,目光扫过床上挚友那苍白宁静的容颜,感受到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脆弱的灵魂波动,大慈树王深知,时间不等人,每多耽搁一分,娜布复苏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的犹豫被一种坚定的信任所取代。
她对着白启云,深深地行了一礼:
“先生,娜布的性命是您救回来的,您的品格与力量,在下深感敬佩。既然您有此提议,我……愿意将娜布托付于您。请您……务必照顾好她。”
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草木之神,只是一位将挚友未来寄托于他人手中的恳求者。
白启云神色一肃,同样郑重地回礼。
“必不负所托。”
既然做了决定,那便不再犹豫。
大慈树王小心翼翼地将花神的身躯用最柔和的草木神力包裹,形成一道翠绿色的光茧,轻轻推向白启云。
白启云伸出双手,稳稳接过,感受到光茧中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波动,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入自身星辰之力构筑的随身空间之中。
没有更多的言语,白启云对着大慈树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洞穴。
就在白启云转身,即将踏出洞穴的那一刻,大慈树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位先生,请稍等。”
白启云脚步一顿,回身望去。
大慈树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澈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感谢。
“您数次相助,救回娜布,带来阿赫玛尔的消息……此恩深重。然而,直至此刻,我似乎仍不知您的真名?若他日娜布苏醒,我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诉说恩人之名。”
白启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
脑海中,伊斯塔露似乎也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回应。
最终,白启云抬起眼,迎上大慈树王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吾名——艾利欧格。”
“艾利欧格……”
大慈树王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这个名字在她的感知与知识库中,同样是一片空白。
它不属于须弥,不属于璃月,似乎也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方土地与传说。
它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神秘的、来自远方的气息。
她不再追问这个名字的来历与含义,只是郑重地颔首,将这个名字深深记在心中。
“艾利欧格……阁下,愿您的道路常伴星光。娜布,就拜托您了。”
白启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决然地步入了洞外的风沙之中,身影很快与茫茫大漠融为一体。
大慈树王独立洞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
“艾利欧格……吗?”
......
离开了永恒绿洲,白启云一路向东,朝着璃月的方向疾驰。
脚下是广袤无垠、黄沙漫天的须弥沙漠,头顶是亘古不变的烈日与苍穹。
途中,伊斯塔露按捺不住好奇,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喂,你之前跟大慈树王说的,那个只有你知道的、适合安置花神的‘好去处’,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这么个地方?’
她的语气充满了好奇,显然对白启云瞒着她这件事颇为在意。
毕竟,一路同行至今,他们几乎共享了所有的见闻与危机。
更别说两人还不止一次地深入交流过了。
然而,白启云并未像往常一样回应她。
他甚至没有放缓速度,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连绵的沙丘。
‘喂?听见没有?’伊斯塔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依旧没有回应。
‘臭小鬼!’
某人开始气急败坏了。
就在这时,伊斯塔露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最致密的屏障,瞬间将她与外界的联系完全切断。
她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囚笼,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景象、声音,甚至连白启云的气息都消失了。
‘这个混蛋!他又来这一套!’
伊斯塔露在骤然降临的孤寂中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起,在意念形成的空间中气得几乎跳。
‘有什么事非得瞒着我?!难道……跟那个所谓的‘钢之神’名号有关?还是跟他身上那些连我都看不透的秘密有关?’
无论她如何尝试沟通,那层屏障都纹丝不动,牢固得令人绝望。
她只能被困在意识的牢笼里,独自生着闷气,猜测着白启云独自行动的意图。
时间在伊斯塔露的感知中变得模糊而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天……
当那层屏障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地消失时,一股熟悉而又略带陌生的气息涌入伊斯塔露的感知。
她“看”到的景象,已然不再是黄沙大漠,而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远处隐约可见熟悉的白氏部族聚居地的轮廓与袅袅炊烟。
‘已经……回到部族了?而且过去这么久了吗?’
她立刻试图联系白启云,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质问。
‘你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把我关了多久?!花神呢?你把她安置到哪里去了?!’
白启云此刻正站在部族外围的一座山岗上,俯瞰着下方安宁的景象,对于脑海中炸响的声音,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来了就好。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显然不打算就此事多做解释。
伊斯塔露被他这副态度噎得一时语塞,满腔的怒火仿佛砸在了一堵冰冷的钢铁墙壁上。
她恨得牙痒痒,却也知道,白启云若铁了心隐瞒,她根本无可奈何。
该死的‘钢之神’!该死的秘密!
她只能在意识深处愤愤地咒骂着,同时将这份被隐瞒的疑虑与“艾利欧格”这个名字,以及白启云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一同深深地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