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山矿场十二里外,坐落一个小村子,以矿场为名,叫做桥山村,居住者全是低阶修士,其中七成以上在矿场做帮工,剩下的或寿元将尽,或身上有伤。
陆缺在桥山村买了座小院安家,五间屋舍,门前有株大榆树。
黄昏回去,陆心儿坐在院里打坐冥想,身旁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炼气篇》,书页随风微微翻动。
陆缺走进灶房,从案台底下取出几只布包,抓出点草药,将之切碎,丢进药罐里熬汤药,是一种提升气血力量的汤药,叫四朱汤。
炉火浮动,药罐渐渐飘起药香,而后咕咚咕咚滚起来。
这时陆心儿走到灶房,贴着门边探出俏脸:“爹,我看着火,你去休息。”
“没事。”
陆心儿遂搬来小凳子,坐到灶房外面,托着下巴闲说最近见闻:“村里新来了一名叫王秋鱼的修士,二十四岁,修为已经炼气四层,还会驭风术和飞石术,昨天我看见他飞起来十几丈,真厉害。”
陆缺笑道:“飞石术是什么术法?”
“同时操控九块石头,攻击目标,一下就能打穿半指厚的铁板。”
“原来如此。”
陆心儿的悟性不如陆缺,资质不如兰锦嫣,尽管陆缺持续用汤药给她调理,到如今也是世俗四境圆满,炼气还未入门,一提起别人施展术法,不由羡慕,心驰神往,并拢剑指比划。
陆心儿又道:“爹,等我学会练气,你就把你会的六门术法都传给我。”
陆缺和兰锦嫣这两口子,为了锻炼女儿煞费苦心,骗陆心儿说,陆缺仅会六门炼气层面的术法,事实上,陆缺在炼气境学过的《十三杂术》,也不止这么点。
陆缺笑道:“肯定传给你。”
四朱汤熬好,陆缺滤了一碗,递给陆心儿:“心儿,熬四朱汤药草已经用完,明天爹带你去冷崖山坊市买点。”
陆心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
从八岁那年搬到桥山村,除了去郡城买东西,陆心儿的活动轨迹,几乎被圈定在村落附近,还没有去过冷崖山坊市那么远的地方,不免觉得新奇。
翌日清晨。
父女两人起的大早,赶赴四百里外的冷崖山。
陆缺背着一柄驳铜大刀,刀柄有环,缀着陆心儿编的红色流苏。至于这柄符合陆缺此时人设的驳铜大刀,品质很低,在参合宫炼器坊的破烂堆里也捡不出来,还是陆缺花了六千丹劵买的。
他没有用过品质这么低的灵兵,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没有。
这都是为了锻炼女儿。
陆缺告诉陆心儿,他是位炼气十一层的散修,只会驭风术,不会霞举飞遁,不能带人飞行,所以四百里路要徒步而行。
桥山矿场是冷崖山的余脉,去往坊市一路崎岖山路,寻常百姓罕有人至,修士来往频繁,更有拦路夺宝的无良修士。
陆心儿自知家境并不富裕,父亲陆子虚在桥山矿场做苦工攒丹劵很辛苦,害怕路途中遇到打劫,临行前,特意把盛丹劵的布袋往陆缺怀里塞了塞。
陆心儿很认真地交待道:“爹,出门在外,不能露富。”
“可不是,还是心儿想的周到。”
两人沿山路而行,距桥山村越来越远,四野荒僻,林木繁密,陆心儿余光一扫,心里莫名惊悸,暗暗念叨,千万千万别遇到坏修士。
陆缺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
时节正值初秋,景州还很炎热,走了五六十里后,陆心儿微微出汗,停在算不上路的路旁休息,迎面过来两位年轻修士,她赶紧抓起湿泥土,往脸上抹了抹,扮出副脏兮兮的模样,避免别人打她主意。
两位年轻修士走过来,均是男修,罩着宝蓝色的长袍,似乎是附近宗门天胜门的弟子,冲陆缺拱了拱手道:“道友,请问去染霞山,要往那边儿走。”
陆缺指了指北面。
“多谢道友。”
说罢。
其中瘦长脸的修士,取出来两道黄色符箓,念了几句法诀,往空中一掷,符箓自然贴到两人背后,接着平地生风,在两人周身外各显化出蹁跹鹤影,虽然他们喊了声起,便倒着他们飞升到三十丈的高空,向北面飞遁而去。
陆心儿转头去望,又觉此二人的本领,高过往秋鱼,甚至可能比陆缺还高,心下极是羡慕,视线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
“爹爹,他们是什么修为?”
“一个炼气十一层,一个快炼气圆满。”
“好厉害,他们是宗门弟子吗?”
“看打扮像是天胜门的。”
陆心儿休息好了,起身继续赶路,边走边说:“听村里老修士们讲,天胜门中两位金丹大修,十几位筑基长老,不知道我往后能不能拜入天胜门?”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期待之色,陆缺回头一望,嘴角不由抽动,好久没说出话,筑基长老这词儿,听着着实很新鲜。
“爹爹觉得我可以吗?”
陆缺道:“能!”
陆心儿幻想起来:“若能进入天胜门,能拜筑基长老为师,那就更好了。”她自笑了下,“爹,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筑基…长老。”
“筑基长老本领通天,一招就能打穿十丈多高的小山,村子老修士讲的。对了,我娘亲也是筑基修士,她有那么大本领吗?”
陆缺假装思量:“可能有。”
陆心儿跑到陆缺前面,背着双手,做了个鬼脸:“假如我拜入天胜门,而且还能拜筑基长老为师,我娘亲肯定会很惊讶,心里会想,心儿长大了,有出息了,还受到筑基长老的青睐。”
看着女儿天真的模样,陆缺略感良心不安,咳了声道:“肯定的。”
“那等爹爹闲了,就帮心儿打听打听天胜门何时招录弟子。”
“好。”
“爹爹在天胜门里有朋友吗?”
天胜门成立的年头,还没有陆缺的岁数大,若非要磨练女儿心性,来到桥山矿场,陆缺大概率不会和这种小宗门有接触,真是有什么交集,派徒孙辈的东郭涉江、颜春疏、崔瑶瑶已经足够。
陆缺犹豫了片刻,陆心儿便以为老父亲散修出身,攀不上天胜门关系,笑道:“不认识也没关系,爹爹不用自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