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的人如鬼魅般闪现在司遥身后。
是个身穿玄衣的男子。
男子的脸平凡到出奇，是那种刚看完、转头扔到人堆里就认不出的长相。
只有易容能达到的效果。
比起他的脸，他腰上缠的那条蛇骨鞭更好认。
通身银刺，吹毛断发，往人身上来一下，不死也得半残。
前任武林盟主被舟无渡虐杀后，他的一双玄铁重刀被舟无渡取走。
一柄打造成了蛇骨鞭，赐给他的左护法，另一把锻成了落银剑，赐了右护法。
显然，这玄衣青年，便是舟无渡的左护法，钟毓。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时观雪眼都没眨，而是闪身接住了倒下的司遥。
打晕司遥的钟毓一时有点没看懂这操作：“教主，他刚刚还欺负你来着。”
时观雪把司遥丢到那一堆木板上，然后拍拍手，饶有兴趣地看向左护法：“他欺负我？”
钟毓不由得一默，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江湖第一魔头、杀人不眨眼的拜神教教主——舟无渡，会被一个傻纨绔欺负？
如果不是欺负，为什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教主和那楚少爷的姿势，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
钟毓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教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时观雪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从衣襟里掏出药方，拍到他那张探究八卦的脸上：“等霍期炼出来多吃些，我看你的疯病又重了不少。”
霍期便是右护法的名字。
钟毓嘿嘿一笑，把药方揣进了怀里，正色道：“教主，既然药方已经到手，又何必继续留在楚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时观雪没动，只道：“我还有事要做。”
钟毓想了想，指着司遥道：“教主是舍不得这小东西吗？我们可以把他也带回去，现在有了解药，楚家徐家那几个老东西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时观雪：“……”
“刚好咱们还缺个教主夫人，把他带回去——”
钟毓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教主正在用那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钟毓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机智地选择了闭嘴，把剩下的骚话咽了下去。
时观雪道：“我答应了楚家庶子，替他完成三件事。”
上辈子他被几个老东西追杀，逼上绝路，围城之际遇上了刚刚丧母、绝望心死的真正的时观雪。
并和他做了个交易。
时观雪替他去死，他替时观雪完成三个愿望。
这辈子重生，一睁眼已身在楚家，也来不及改变这一出了。
钟毓和他都是从地狱和牢笼里爬出来的人，平生最忌恨旁人的束缚，听到这里，不禁拧眉：“你答应了他什么？”
“让他入楚家族谱，替他亡母正名，最后毁掉楚家，或者说，毁掉孤月门。”
他说得很平淡，仿佛这些不过是他挥挥手的事。
可能也确实是这样。
但钟毓还是不太赞同：“教主，眼下明面上你是个死人，但六大门的门主和几个世家都怀疑你还活着，私底下一直在查你的下落。”
虽然江湖上都传舟无渡是被孤月门门主楚枭鸿亲手斩杀，但只有舟无渡和他的心腹知道，其实是真正的时观雪穿了舟无渡的衣服和面具，于悬崖边自焚，最后坠崖。
等被人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成了一具摔得稀巴烂的焦炭，根本看不出是不是舟无渡本人。
楚枭鸿和其他几个老东西也不是傻子，当然怀疑过。
钟毓说的不无道理，但——
时观雪无声扫了钟毓一眼，钟毓瞬间闭嘴。
他和右护法跟教主的时间最久，也最知道教主的耐心限度在哪里。
钟毓叹了口气，揣着药方躬身告退，脚下一蹬跃上高墙，很快消失在了暗沉的天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