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此话的人，正是前些日子亲眼目睹祖母死于非命的女子。
她声音有些颤溧。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祖母当时听了我的尸首，被扔在乱葬岗上，被某些东西啃食殆尽，尸骨不全之后，就曾去斩鬼司敲过门，可那边的人说只要没闹出人命，就不归他们管，还说我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你祖母与此事有关？”
梁明惊了。
这事情兜兜转转，怎么还搅和在了一起？
“我祖母在得知没人能管我的事，是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突然来了个人，让她到这城主府里来。说这边供奉着什么大人物，可以驱灾避难，解决一切苦闷之忧。”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那女子的灵魂抖得不成样子。
而那冰面上，此刻已经传来了阵阵响动，一道道细小的裂纹，从水面的正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梁明一心都扑在那女子身上。
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幕。
“所以你祖母就来了，打字回去之后没多久，你祖母就被人杀了，挂在了房梁上？”
“我只记得这么多了，我不记得我祖母是怎么被人杀的，也不记得祖母是什么时候回去，我跟着他到这来了，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梁大哥，我求你一定要给我祖母讨个公道！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那女子在灵宝袋里就这么跪了下来，以头抢地，不断的磕着头。
梁明实在是不忍心，“你且先起来吧，你祖母的事情，我一早就已经应承你，不会变卦的。”
说话间，冰面开裂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梁明都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水面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飞速下降。
紧跟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拉着他死命往下拖，那力道出奇的大。
任凭他怎么挣扎，那东西都死命的抓着他的脚，根本不肯撒手！
“你大爷！给老子松手！”
水面之下，阴冷异常。
梁明反转掌心，长剑御魂已然握在了手中，他想都没想的朝着那个抓着自己脚的东西刺了过去。
噗呲，噗呲两声！
整个荷花池子里顿时弥漫了一层血气，只可惜，那血气咋一看不似常物，还带有一丝古怪的檀木香。
梁明也顾不上研究这玩意儿，他的肺都要憋炸了。
手脚并用的朝着水面扑腾间，他仿佛瞧见这水里头倒挂着无数尸骸。
那些事还齐刷刷的面朝北方，脸贴着别人的后脑勺，紧挨着，脖子上都系着一根绳子，直连地底。
看着这一幕，梁明下意识的张大了嘴，一口水灌进了胸腔，呛的他眼前发黑。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恍惚间，他突然听见岸上传来了一阵动静。
“救人快救人有人落水！”
“你们几个还在那愣着干嘛呢？还不快把人捞上来！王爷可是说了，这姓梁的有大用！若是就这么死了，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明睁开了眼睛。
他只觉着自己的肺部火辣辣的疼，口腔鼻腔里仿佛都破了皮，就连呼吸都是钝痛的。
“呼——”
他尝试着通过《扎纸灵术》提供的呼吸通道方式来缓解疼痛，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瞄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梁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到纸扎铺子，顿感不妙，猛然起身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嘶——”
“梁公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呛了一肚子的水居然这么快就能缓过来，可喜可贺呀。”
小王爷拍着手，笑容真诚。
“如今，本王也救了你的命，就算你欠本王一个人情，只要你把这份情还了，咱们两个两不相欠，你觉得如何？”
梁明磨了磨后槽牙，看着身上的伤，剑眉拧紧。
“王爷说笑了不是？我哪有什么能耐能还了王爷你的情啊。”
老子又没逼着你救人！
没听过上赶着不是买卖吗？
梁明骂娘的心思都有了，可着小王爷依旧自顾自的笑。
“梁明，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之前城隍寺和斩鬼司都有你的身影，你以为此事朝中之人不知？这天下之事，没有一件能拖得了陛下的掌控。”
那小王爷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
“不瞒你说，本王这次过来就是奉命杀你的，只要你答应同本王合作，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这小王爷明明笑着，可是眼神当中透出来的冷意带着一种决绝的杀机。
不光如此，若是江晚现在此处，就会发现，现在的小王爷和之前那个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他诡谲，阴险，且不择手段。
梁明抬眼看向他，直接被他这两句话给气笑了。
“呵，王爷，如你所言的话，我梁明还是个香饽饽了？噬魂门的人不放过我，如今连王爷你也打着我的主意？怎么？我一个纸扎匠，何时这么炙手可热了？”
梁明准备把这个糊涂装到底了。
如果真是个小王爷所言，是有人想杀他，那他何不拿着自己去邀功卖好？
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他从水底救上来？
既然留他一命，短时间内就必然不会杀了他。
梁明如此想，干脆一改刚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翻身躺回了床榻上。
“小王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逐客令！
小王爷从京都来到此处，一路途经十四州，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同他说话！
他直接被梁明这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给震惊到了。
“梁明，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王爷如果想动手，在下悉听尊便。”
梁明扔下这话，闷头就睡。
仔细回想着自己落水时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就在这城主府莲花池的下面，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么多尸体，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就如同水草一般，在那水池底下随波飘荡。
有些甚至已经烂成了白骨。
想起那一幕，梁明就胃里反酸，心中作呕。
这小王爷初来乍到，到底知不知道这水下的秘密？
若是知道，又怎会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
可他若是不知道，让人下水捞自己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