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松散的阵型当即大乱，人群簇拥着朝前涌来，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将军，我……”
身后那少年十三岁起便跟在封炀身边，出生入死刀剑下攒的情义。
封炀没有看他，只怔怔的站着。
不是因为少年射出的这一箭，也不是因为这些已然不受控的将士，而是……
曹钏曹大将军死了。
这消息本该只有封炀和曹钏最亲近的几个下属知道。
刚刚就这么大咧咧嚷出来，竟没引发一星半点质疑。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那终日笼罩在驻扎地四周的薄雾也不见了踪影，算来……封炀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曹钏的尸体了。
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眼见这边山雨欲来，可监军营帐处却重归死寂，连个报信的都没能跑出来。
封炀死死攥紧了拳头，纵使安阳军都是花架子，那五公主身边还有暗卫，有一群兴云作雾的妖鬼，若能这般轻易料理，当初曹钏也不会死。
他亲眼见过那驭尸的本事，更是在京都城外见过骨凤展翅高飞。
哪怕是幻术，也该拿出来唬一唬人了。
是那五公主假做遇刺，故意挑起祸端想看他们相互残杀吗？
还是当真有哪路人能神通广大至此。
又或者曹钏已死的消息放出来，曹家有另外的人迫不及待接这担子。
已经死去的薛崇是被煽动的局中人还是本就是设局一方。
刚刚身后射出的那一箭当真是慌乱之下失误吗……
无数问题钻入脑海，封炀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在此时，有人自关成和军巡队离开的方向策马飞驰而来，他速度很快，马蹄将雪踏得四溅纷飞腾起半人高的白雾，人群不得破开一道口子相让。
“将军——”那人扯着嗓子大喊，他穿着曹家兵服，左肩有伤，血将衣衫染红一片。
“关将军葬身歹人之手，军巡队受困，还请将军援救——”
他一路高喊，来不及勒住缰绳，马匹未停，他就这么扑身而下重重摔在封炀面前。
封炀下意识去扶，却扶到一手鲜血。男人借力稳住身子开口道：“将军……”
似乎刚刚的喊声烧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嗓子沙哑，后半句含在喉咙里。
封炀不由附耳去听，这才看清了泥泞浊血下面前人的相貌。
这是曹钏麾下多年的亲信，他和薛崇一样，都时他曹钏之口提拔的第一批人。
那人艰难的动了动唇，封炀屏息凝神等了一会，依旧只能听见囫囵几个字。
“什么？”他凑得更近了，片刻后，只听见了一声诡异的笑。
封炀瞳孔一缩惊觉不好，他抽身躲闪，下腹已然一凉，若非他反应迅速，这下足以豁开他的肠子。
封炀额头青筋凸起，他强行聚气，一脚将那人踢开。
“你这个罪该万死的小人，是你与那妖女合谋害死曹将军，是你为了前程将兄弟带向死路，你……你去死啊——”
那人大笑着，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封炀怔怔的看着他，一阵寒意自背后钻出，他没有动，下一秒一柄长刀径直插进了他的后背。
这一次……
他没能躲过。
封炀重重摔在地上，剧痛传来，他只觉得周身的力气一点点散去，挣扎着回头，正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是……刚刚射箭的少年。
这次临出发前，封炀还逮到了他偷偷藏酒，他故意板着脸，从他手上讨了一杯。
那时少年看向他，笑得尴尬又狡黠。
同样的一张脸，可如今那双眼眸没一点温度。
他嘴唇动了动，封炀什么都没有听见。
远处天边一道红光滑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嘹亮的凤啼。
封炀大睁着眼睛，只见一个一身黑子的男人立在骨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