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推门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宣华公主就在桌子跟前跪着。
嗯？
杨枫微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仲德反复几次，使得宣华公主吃不好，睡不香了。
杨枫却故意问：“宣华，你这是作甚？”
宣华公主抬起头来，看了杨枫一眼。
“奴婢的父皇有罪，奴婢替父皇向王爷请罪。”
杨枫点了点头。
“不错，陈仲德确实有罪。”
“跟燕州的关系，来回反复。”
“他想跟燕州结盟，就给出一些条件，甚至于不惜献出亲生女儿和亲。”
“当他看到了似乎更大的利益，就毫不犹豫地背盟，连亲生女儿也不要了。”
“这样的人，孤王是很讨厌的，基本上是列入了必杀的名单之列。”
宣华公主立即就垂下泪来。
“王爷息怒，奴婢的父皇是有罪。”
“只是，国与国之间，只有强弱，没有对等。”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此乃国策之论也。”
“可奴婢心里却觉得，对不住王爷，所以才会请罪。”
杨枫淡淡一笑。
“陈仲德有罪，那是他，与你何干？”
“宣华你放心吧，孤王再怎么昏庸，也不会将陈仲德的罪行扣在你的头上。”
宣华公主轻轻摇头。
“奴婢之意，一旦日后大吴国兵败，妾身愿意替父皇担罪。”
杨枫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宣华，你想逼宫？”
宣华公主轻轻摇头，微微一叹。
“奴婢不敢。”
“只是，忠孝不能两全。”
“奴婢若是一心伺候王爷，就无法顾及父皇死活。”
“若奴婢为救父皇，日后便不能再侍奉在王爷身边。”
“奴婢思来想后，这才下了决定。”
“燕王府，少了奴婢一人，还有很多姐妹可以侍奉王爷。”
“可奴婢能够尽孝道的，却只有父皇一人。”
“奴婢大胆做出决定，未能向王爷禀告，还请王爷赎罪。”
杨枫，沉默了。
好一会儿，杨枫淡淡问道：“宣华，你真的愿意替陈仲德去死？”
“须知，陈仲德年龄大了，本就活不了多少年。”
“而你，风华正茂，这辈子还早着呢。”
宣华公主叹道：“王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宣华能来到这个世上，皆是父母之功。”
“奴婢的母后已经逝去多年，奴婢想要尽孝，只父皇一人。”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所以，奴婢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得父皇能安度残年，还请王爷恩准。”
杨枫望着宣华公主，冷冷问道：“宣华，你真的不后悔？”
宣华公主轻轻摇头：“王爷，奴婢绝不后悔。”
“但是……”杨枫淡淡说道，“你虽然不后悔，但孤王也不同意。”
“啊……”宣华公主大吃一惊，“王爷，请看在奴婢一片孝心的情分上，格外开恩吧。”
“若真是父皇伏诛，奴婢此生便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快乐可言。”
“求王爷看在奴婢进入燕王府后，尽心竭力服侍王爷的份上，允了奴婢吧。”
杨枫冷哼一声：“孤王言出必行，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再求也没用。”
宣华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发呆，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父皇，儿臣能做的，只是这些了。”
“王爷不同意，儿臣实在是救不了你了。”
“待你驾崩之后，儿臣一定会按时为你祭陵的。”
杨枫淡淡说道：“孤王有说，一定要杀了陈仲德吗？”
宣华公主听了，不由一愣。
杨枫叹道：“为人子女者，能像你这样，实属难得。”
“孤王不得不承认，虽然陈仲德老迈糊涂，但他却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
“刚才，说得不错，你若是死了，燕王府还有很多的女人，都可以侍奉孤王。”
“但是，燕王府的宣华，只有你一个。”
“你没有背叛孤王，也没有宫斗，更是如此孝顺，孤王又怎么能舍得让你去死呢。”
“宣华，孤王答应，日后破了大吴国之后，孤王会将陈仲德囚禁起来，好吃好喝养着就是。”
宣华公主大喜。
“奴婢多谢王爷，奴婢多谢王爷。”
杨枫哈哈大笑道：“怎么，宣华，现在高兴了吧？”
宣华公主红着脸，略有不好意思。
“奴婢明白，是王爷体恤奴婢。”
“奴婢能遇到王爷这样的好主子，真是奴婢的福分。”
杨枫上前来，将宣华公主搀扶起来，微微一叹。
“宣华，你原本是大吴国的公主，身份地位之高，在大吴国只怕只在陈仲德之下。”
“而你来我燕王府，却只是奴婢的身份。”
“两下里相差之大，几乎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一切，都是陈仲德造成的。”
“而你，非但没有埋怨过他，恨过他，反而还肯用自己的性命换他的性命，你的德行很让孤王欣赏。”
“孤王之所以答应饶恕陈仲德，一是因为他对孤王不会有什么威胁，更重要就是你的孝心打动了孤王。”
宣华公主略有不好意思。
“奴婢如此做，只是尽到一个女儿之应尽，王爷谬赞了。”
杨枫淡淡说道：“不管怎么说，陈仲德是因为你才能活命。”
宣华公主又说：“更重要的，是王爷的心胸宽广，不与臣妾的父皇一般见识。”
杨枫哈哈大笑道：“宣华，没想到，你也学会了拍马屁，而且是拍得很准，让孤王很是舒服。”
宣华公主忍不住也笑了。
“奴婢可不是拍马屁，王爷的英名，天下无人不知。”
“正是王爷的英明，才有了如今燕州的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杨枫点了点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每个皇帝都懂。”
“但是，真正能做到爱民如子的，却又有几个人呢。”
“就好比，每个人都知道应该孝敬父母，而能像你这般的，又能有多少呢？”
杨枫又想起了后世，不由微微一叹。
别说是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父母的风烛残年了。
很多人连父母病榻前尽孝，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更多的人，忙于外界的各种交往，很少回家陪父母吃顿饭。
孝，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