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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啊。”谭川惊恐喊冤。

钱师爷冷笑:“你否认不了的,我承认,像你这般隐藏极深,狡猾顽固的南朝奸细,我还是第一次见。论起来,你手段确实高明,隐藏的也足够深,但可惜啊,你遇上了我,我能确定索尔科,自然也就能确定你!”

说着,钱师爷踱了两步:“所有人都喜欢去索尔科那里,因为他那里的姑娘,又年轻又漂亮,价钱也不贵,就如你的好朋友李显文一样,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一次,但你却是奇怪了,你虽然也喜欢逛马市,但却从来都没有去过索尔科那里。”

“一次也没有!”钱师爷加重语气。

“在别人看来,你嫌疑最低,因为你和索尔科,根本没有往来,但在我看来,却是恰恰相反,因为你这叫欲盖弥彰,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违反情理,躲着索尔科!”

谭川面上摇头,心中却是一颤---这个钱师爷贼精的很,不可小瞧。

“师出反常必有妖,你和索尔科两人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为防被他人注意,所以才要故意疏远,你常常逛马市,每次都路过索尔科门口,但从不进去。因为你传递情报,并不需要和索尔科直接见面,你们另有隐蔽方式!”

“冤枉啊!小的不去索尔科那,是有原因的。”谭川叫。

“什么原因?”

“因为索尔科是伯思哈儿蒙古人。小的最讨厌伯思哈儿蒙古。”

“为什么讨厌?”

“小的前东家,就是死于伯思哈儿蒙古之手,小的曾经发誓,绝不跟他们有任何往来。”

“一派狡辩!”钱师爷冷笑:“朝鲜来的情报,我已经分析过了,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汉军正蓝旗或者是和正蓝旗有关。你在佟图赖身边为亲卫,近水楼台,偏偏你又出现在马市,有着不同寻常的举动,奸细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

“冤枉~~”

“谭川,不要装了,装也没用,但使你能将你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你的上线下线都是谁?如何传递情报,王府之中,有没有你的同党?锦州军中,又有谁是你的暗线,我家老爷不但能保你性命无忧,而且还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如果不然……”钱师爷一脸冷笑,右手忽然向后一指:“这些大刑,怕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了。”

“钱师爷,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小的什么也没有做,小的不是奸细,小的到马市,只是为了找乐子啊。”谭川惊恐大叫。

“不见棺材不掉泪!”钱师爷冷笑一声,抬头叫道:“带进来!”

随即就听见铁链叮当和脚步声响,有人被拖了进来。

谭川扭头看,脸色忍不住微微一变。

怕什么来什么,被拖入室中的,正是秦师爷!

秦师爷已经不能走路了,被两个戈什哈拖行,嘴里不停的痛苦呻吟,身上脸上满是血痕,俨然是遭受过了酷刑,脚上还有铁链,两个戈什哈一松手,他就软趴趴地,五体着地,连爬带跪的倒在了室中。

---秦师爷的小身板,连一百斤都没有,又年老体衰,不要说酷刑,就是二十板子,也能要了他的命。

如此情况下,以他贪生怕死的性子,肯定是藏不住秘密的。

谭川心里一阵冰冷。

不过多年的训练早已经让他练就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能,虽然震动,但脸上的惊慌却也不是太多。

“秦厚德,将你刚才的口供,再说一遍。”见到谭川脸色发白,钱师爷忍不住的得意。

“是。”秦师爷艰难抬起头,先看向谭川,声音虚弱的说道:“对不住了,我实在受不了大刑,已经全招了。”

说完,转向钱师爷,哭道:

“我和谭川,原本都是晋商梁家的人,一直为梁家做事。”

“崇祯十五年,哦,不,是崇德七年出关前,锦衣卫找上了我们,许给重金,要我们做南朝的奸细……刺探大清和蒙古的情报,我们答应了。”

……

“你胡说!”

谭川大叫。

眼神惊恐,眼中有泪花,但那不是恐惧,而是欣慰的泪花,从秦师爷的开口他就知道,秦师爷并没有说出真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虽然他不能肯定秦师爷有没有出卖他,也不明白,秦师爷要如何做?但应有的反应,他却是必须表现出来。

两个戈什哈冲上来,将谭川按在地上,令他不能再讲话。

钱师爷盯着秦师爷:“你说锦衣卫收买你们,有何凭证?你们既然为锦衣卫密探,肯定是有联络暗号和联络路线……”

“锦衣卫当时一人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并说事成会回去,一人荫一个世袭千户,暗号和路线我不知,那都是谭川才知道,小老儿我只是他的副手……”秦师爷哭道。

“口说无凭,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锦衣卫又为什么选中你们?”钱师爷冷问。

“谭川勇武有胆量,我会说满州语和蒙古语,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被选上的。”秦师爷忽然大哭:“凭证,锦衣卫没有给,我们也不敢要。这样杀头的大罪,我又何敢撒谎?”

钱师爷回头看了一眼,就好像后堂有人,刚才的问话,他不过是问给后堂的人听罢了。

“你继续说。”钱师爷道。

秦师爷平静了一下,继续道:“是,在经商的途中,商队被伯思哈儿蒙古人抢掠,东家也死了,这固然影响了我们的计划,但同时却也是促成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一路逃亡,最后来到了盛京,投靠了佟老爷,这期间,南朝传来消息,晋商都被南朝抄了,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佟府,仗着佟老爷的信任,我成了账房,谭川成了护卫,后来,谭川又进了英亲王府……”

钱师爷微有些得意,看着秦师爷:“你们是如何搜集,传递情报的?”

“我就在盛京打听一些消息,但有重要情报,我就会趁着来锦州的机会,瞧瞧传给谭川。至于他如何传递情报,我就不知道了。”秦师爷喘息不已,刚才的一段话,好像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他就又已经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了。

“胡说!”

虽然被两个戈什哈压制,但谭川还是大叫了出来,他声嘶力竭:“什么锦衣卫?什么刺探情报?根本没有的事情,秦师爷,你想死就死,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啊?我平常没有得罪过你呀……”

秦师爷哆哆嗦嗦:“我实话实说,你也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秦厚德!”

谭川哭了出来:“你要害死我呀,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招?你说传递情报给我,那你传递过什么,你都说出来!”

“说!”钱师爷也道。

秦师爷喘息了几口,艰难说道:“去年,我听说郑亲王要收复辽南,就打听了一些情报,急急告诉你。前年,辅政王亲征张家口蒙古,我事先探听到,也急忙告诉你,你还夸奖我……”

“胡说!”谭川叫道:“从来没有!”

一边叫,谭川一边用力挣扎,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秦师爷叫道:“你说交情报给我,具体时间是哪一日,又在哪一个地点?”

“去年,是六月份吧,就在你的住处……前年是在九月份,也是你的住处。”秦师爷毫不考虑,对答如流。

“我住处?你是说马房院?”谭川问。

秦师爷点头。

谭川叫道:“不可能,前年我九月份刚到锦州,当是尚住在军营,并不在马房院。”

秦师爷惊了一下,但很快就说道:“哦,那我是记错了,不是马房院,是在军营。”

“那你说,我住在哪个营?身边有谁?”

“……我记不清了。”这一次,秦师爷回答的不再流利,而是支支吾吾了。

“记不清了?”谭川悲愤的道:“交情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会记不清?我再问你,去年六月份你在马房院见我,是早上是黄昏?”

“是晚上。”秦师爷回答的很肯定。

“那是六月的哪一天?”

“大概是六月初。”秦师爷稍微停顿了一下。

“六月初?”

谭川又激动了:“去年六月初,我跟着王爷巡视松山,一直到月底才回来,怎么可能见你?”

“这……”这一下,秦师爷说不出话来了。

谭川抬头看向钱师爷,叫道:“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秦厚德是在诬陷我呀!”

钱师爷脸色涨红,到现在,他也已经看出了,秦师爷的口供极不可靠,有相当的漏洞,只恨自己立功心切,急急将他提了上来,没有在事前详细调查,以致于出了这个丑,心中恼怒无比,叫道:“来人!”

“在!”

又两个戈什哈奔了进来。

“不要再打我了,再打我就死了啊,我都是遵照你的意思在说的啊……”

听到戈什哈进入堂中的脚步,秦师爷忽然大叫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向钱师爷连连叩头,嚎啕大哭的哀求。

“什么我的意思?来啊,将他押下去,给我大刑伺候!”

钱师爷更怒。

两个戈什哈扑上来,就要揪起秦师爷。

“住手!”

一声大喝忽然从后堂传了出来。

戈什哈急忙停下。

脚步声响,三个人从后堂鱼贯而出。

当先一人五十岁年纪,马褂凉帽、管家模样,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却是阿济格的亲信,也是英亲王府的管家,乌苏里氏-都塞。

跟在他身后之人,尖盔蓝甲,一脸怒气,汉军旗大将的打扮,却是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

最后一人,才是今日真正的主审官,刑部参政兼汉军正蓝旗梅勒章京的李率泰。

李率泰脸色很难看,对整个审讯过程很是不满,出了后堂,他目光就凶狠的瞪向了钱师爷。

钱师爷却是发呆----不是只有二少爷和都塞管家吗?佟图赖怎么来了?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急忙随着众人打千请安的声音,一起跪在了地上。

“哇!”

见到佟图赖,趴在地上,颤抖哆嗦的已经像是要死去的秦师爷,忽然大哭了出来,然后他手臂为足,三下两下爬到佟图赖的脚边,一把抱住佟图赖的小腿,哭道:“老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钱师爷拿了我,严刑拷打,逼我诬陷谭川,给佟府抹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你胡说!”

钱师爷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秦师爷会反咬一口。

“住口!钱鸣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佟图赖一脚踢开了秦师爷。

作为汉军正蓝旗的固山额真,虽然佟图赖一直都膺了一个不成器的名声,但

毕竟是固山额真,他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让人拿捏的,府中管家被人以明国奸细的罪名拿下,这令他一夜都没有合眼,深恐整个佟府会因此遭来灭门之灾,因此,在得到都塞的邀请,请他一起来听案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坐卧不安,尤其是当听到秦师爷供认,他和谭川两人都是大明奸细时,佟图赖脸色发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谭川和秦师爷都是他府中的人,如果两人是明国奸细,他肯定是逃不了关系的,没有了官职是小,说不得也会被套上一个私通明国的嫌疑,最后全家都遭殃。

那一刻,佟图赖怕死了。

不过很快的,事情就出现了转机,在谭川的质问之下,秦师爷的回答出现了漏洞,明显的就是在诬陷。

不但他,就是同坐的都塞也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原本气定神闲,神券在握的李率泰则是惊慌了起来。

于是,当钱师爷钱鸣要动大刑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的站起,一齐往外走。

“老爷!”

被佟图赖踢开的秦师爷悲叫一声,对佟图赖连连叩头,忽然又双手用力的扯开胸口,哭道:“你看看吧,他们把我打成了什么样?如果不照他说的做,我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秦师爷的胸口,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献血淋淋,让人见了惨不忍睹。

钱鸣脸色发白----他刑讯秦师爷的时候,秦师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一直在犹豫,所以他才对秦师爷连续动用大刑,直到逼的秦师爷开口,但想不到此时此刻,他的刑讯,竟然是成了秦师爷的理由。

“钱鸣和你无冤无仇,也和我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刑讯、诬陷?”佟图赖咬牙问。

“最初我也不明白,但后来我明白了,钱鸣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佟府抹黑,诬陷佟府,好让他家二少爷早日顶替你的位置,变成正蓝旗的都统啊……”秦师爷大哭,口不择言,整个人好像已经是疯疯癫癫了。

听到此言,佟图赖,李率泰和都塞,都是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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