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锦州街头,霓虹灯渐次亮起。马玉林和杨峻岐漫步在热闹的商业街,橱窗里的商品流光溢彩,行人的谈笑声、街边店铺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
杨峻岐发现,身旁的马玉林却始终低垂着眼帘,目光追随着地面上不断移动的鞋印。
“老马,你盯着水磨石地板看什么?” 杨峻岐疑惑地问。
马玉林蹲下身,手指轻轻点在地面一处反光处:“看这些脚印,虽然模糊,但通过光线折射,能分辨出不同的着力点和步幅。” 他示意杨峻岐靠近,“你看,这人走路时重心偏右,可能是右腿受过伤。”
杨峻岐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眯起眼睛仔细分辨。在特定的光线角度下,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交织成一条条隐秘的线索。“太不可思议了!” 他惊叹道,“原来勘查现场的那些古怪姿势,都是有门道的!”
马玉林爽朗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满阳光:“想学?我倾囊相授!”
“求之不得!” 杨峻岐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关门弟子!”
街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此刻,刑侦技艺的传承,在这不经意的对话间悄然生根。
锦州的霓虹灯下,马玉林的名字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锦铁公安处的办公室里,同事们围坐在一起,眼神中满是自豪与敬佩。“当初力排众议请老马过来,可真是做对了!”
老陈摩挲着茶杯,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现在局里上下,谁不夸咱有眼光?” 窗外,火车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仿佛也在为这场轰动全城的刑侦技艺展示欢呼。
铁路线上,钢轨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却成了马玉林声名远扬的最佳媒介。南来北往的列车载着 “赤峰老马头脚印神技” 的故事,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到全国各地。
锦州铁路局的员工们更是把马玉林视作明星,每当他踏上列车,乘务员们便忙前忙后,硬把他从硬座车厢拉到软卧包厢。“马老师,您就别推辞了!” 年轻的乘务员小李满脸笑意,“您在我们这儿,硬座哪配得上您这双‘神眼’!”
继锦州之后,兴城、朝阳等地的公安部门纷纷递来邀请函,马玉林的足迹追踪表演场场爆满。掌声、惊叹声如潮水般涌来,“马专家”“马神仙” 的称号也随之传遍四方。
当他满载荣誉回到赤峰时,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仿佛连天地都在迎接这位传奇人物的归来。
独身宿舍里,暖黄的灯光下,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桌子打扑克,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马玉林玩了一会儿,便抵不住困意,和衣躺在角落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睡梦中的他突然一阵痉挛,腿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快看啊!马老师的腿又动了!” 小张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扑克牌,“咱们给他来点乐子?” 几个年轻人相视一笑,眼神里满是戏谑。
小王蹑手蹑脚地找来一根绳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头拴在马玉林的腿上,另一头系在房门拉手上。随着马玉林腿部的每一次抽搐,房门便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又 “砰” 地合上,惊起一片哄笑。
马玉林被笑声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到腿上的绳子,他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们这群小鬼,拿我寻开心。” 他边解开绳子,边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可别小瞧我这毛病,这是旧社会落下的病根儿啊。”
“马老师,快给我们讲讲吧!” 年轻人一下子围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您这神乎其神的本领,到底是怎么学来的?真有人教您?”
马玉林望着这群充满求知欲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索性盘腿坐在褥子上,熟练地卷起一支烟,火苗在黑暗中跳跃,映亮了他脸上的皱纹。
“要说这码踪的本事,话可就长了。”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外头传我跟喇嘛学、跟老头学,都是瞎猜。这本事,是我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十二岁的小马玉林仿佛就在眼前。那时的他,每天天不亮就赶着羊群出门,夕阳西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羊丢了,财主就要我赔。”
马玉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只能顺着羊蹄印去找,找不到就得挨打挨饿。” 他记得有一次,暴风雪过后,羊群被吹散,他在雪地里找了整整三天三夜,手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却也因此对羊蹄印的细微差别有了更深的理解。
“解放后,我在农业社放羊,还是天天和蹄印打交道。” 马玉林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从羊蹄印到牲口蹄印,再到人的脚印,越琢磨越上瘾。你们知道吗?人的脚印里藏着太多秘密。”
他伸手比划着,“不同的人,走路姿势、步幅、着力点都不一样,就算换了鞋,步法也改不了。就像写文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嘻!马老师,听说您是闹狐仙呢!” 一个年轻人打趣道。
马玉林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慈祥:“我年轻那会儿就听人这么说。我还杀过狐狸,拿狐狸皮做衣服,哪来的狐仙?这是科学,是实实在在的功夫。
有人说我眼睛毒,别人看不出来的我能看见,这可不是天生的,而是我长期观察和练习的结果。就拿人来说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更不用说他们还有不同的职业、性格和习惯了。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走起路来都有自己的特点。即使是同样性别、年龄和身材的人,他们的走路姿势、步态和步幅也不尽相同,留下的脚印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比如,有的人是里八字,有的人是外八字,还有的人是大外八或小外八;
有的人走路是分离步,有的人走路则显得很吃力,有的人走路会虚边儿,有的人走路还会带土等等。总之,就像你们所编造的那样:擦挑划准蹬抠挖,压拧磕抬带其它……”太多了,而且没有两个人的脚印会完全相同。
即使换了鞋子,一个人的步法也很难改变。我观察得越多,时间越长,就能从脚印上看到一个人的黑影子在我脑海里活动。我可以从脚印联想到这个人的形象,再从这个人的形象回到脚印,这样反复比较,就是对人对印,也叫码踪认人。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就叫步法鉴定。”